“你个懒货!
日上三竿了还不起!
快去把家里的衣物都浆洗了。”
一句厉喝伴着木棍破空声狠狠向砸来季挽砸来。
脊背挨了记闷棍,麻麻的痛意传来,季挽猛然睁眼,只觉得头痛欲裂,竟一时之间分不清今夕何年,身处何地。
朦胧间只有一个念头:敢打她季挽,胆子不小。
她条件反射般厉声道:“找死!”
一开口,恍惚间还是那个万人之上,凶名远扬的末世首领。
那老妇人先是一愣,继而拧起眉头怒目圆睁:“什么,你要反了天了不成。”
抄着洗衣槌又要打来。
季挽刚说完就被疼痛夺去了心神,零星、破碎的记忆碎片如暴雪般在脑海中翻涌。
剧痛如潮水一波接一波袭来,每一次拍打都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费力盯着站在床边的人,只模糊看见眼前是个身着粗布衣裳,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妇人。
正一脸凶相,手中的洗衣槌高高扬起,就要向她砸来。
“住手。”
季挽厉喝道。
见老妇人不为所动,她皱了皱眉,瞳孔忽地泛起幽光,声音带着说不出来的蛊惑:“看这里。”
老妇人不由自主的停下动作,一转头就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眸。
那双眼睛黑的纯粹,仿佛无尽的墨色都浓缩在了瞳孔之中。
又仿佛有无数星辰在漆黑的深渊中流转,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老妇人浑浊的眼珠渐渐变得空洞茫然起来,她僵在原地。
季挽轻声道:“现在,出去,关上门。”
“是...”老妇人动作僵硬地退出去关上门,如提线木偶般首挺挺走回自己屋里,呆坐在条凳上再不动弹。
等那老妇人走后,季挽再也抑制不住的闷哼起来,她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蔓延,却仍抑制不住喉间溢出的痛吟。
她强忍剧痛,调动所剩无几的精神力,梳理着汹涌而来的记忆碎片。
渐渐地季挽也慢慢了解了如今的情况。
刚才那凶神恶煞的老妇人是她这具身子的祖母老张氏。
老张氏是季老爷子的续弦,原主并非她的亲孙女,自然不得她待见。
更糟的是,原主的祖父、父亲、哥哥纷纷都死在了战场上,唯一可以依靠的母亲王氏也改嫁了。
原主彻底落入老张氏和二房的掌控之中。
如果老张氏和二房是个心善的,日子或许还能熬。
可这一家人偏偏一个赛一个心黑。
季挽觉得,原主说是‘老黄牛’都算是抬举了她了,牛尚且有人照料吃喝,偶尔还能歇息。
可原主呢?
天不亮就得摸黑去割猪草、熬猪食,回来还要洗全家人的衣裳,接着扫地劈柴、烧火做饭。
碗筷刚收拾完,又得扛着锄头下地。
日头最毒的时候弯着腰除草,傍晚还得赶回去准备晚饭。
一年到头,没有一刻能喘口气。
干了这么多活,二房给大房分的吃食却少得可怜,一碗稀得能数清碗底的米粒的粥,三张刺嗓子的野菜饼,便是大房三人一天的吃食。
原主不是没想过反抗 ,但她性子软,也没有靠山,底下还有两个六岁的弟弟妹妹要护着,实在是没有底气。
老张氏横眉一瞪,她就立刻没了脾气,而且从此之后,老张氏他们待原主更加严苛了,稍有不如意就待受着她们的责罚打骂。
原身在这样的折磨下很快就瘦脱了形,又听到老张氏要卖掉她弟弟妹妹,她惊怒交加之下,冒雨跑去找己经改嫁的王氏,却被毫不留情的赶了出来。
回家看到瘦巴巴的两个孩子,回忆起爹和哥哥在时的快乐时光,一时之间悲从心起,抱着两个娃娃嚎啕大哭起来。
她本就身子亏空的厉害,又淋了雨,哪里还经得如此大的情绪波动,不出意外的病倒了,当晚就悄无声息的去了,再睁眼就是来自末世的灵魂。
理清脑海中纷乱的记忆后,季挽忍不住扶额长叹。
原主的身世确实凄惨,可她堂堂末世基地首领,不过睡了一觉竟穿成古代小可怜,这合适吗?
合理吗?!
简首是岂有此理!
还我养老生活!
季挽默哀完自己逝去的豪华别墅后,她沉下心神内视,果然,除了最核心的精神异能,其他异能都消散无踪。
就连精神异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穿越时空的缘故只剩那么一点点了。
感觉脑袋还是一阵阵的发晕,季挽索性盘腿而坐准备修炼异能。
这具身体虚弱得厉害,刚运转精神力就头晕目眩。
她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引导着微弱的异能沿经脉游走。
季挽这一修炼便是半个时辰。
修炼完之后感觉精神好点了,她刚起身准备到外面去看看,就一阵头重脚轻,西肢软的跟面条似的,险些栽倒在地。
季挽心中诧异,明明运转了精神力,怎的这身子还这般不好使,难道这具身子有什么问题不成?
正奇怪着,突然腹部传来雷鸣般的声响。
好嘛!
原来是饿的。
若再不进食,她怕是史上第一位刚穿越就被活活饿死的异能者了。
这也不怪季挽事先没有察觉, 异能修炼到sss级之后,身体可以自动吸收天地间的元气补充能量, 季挽在末世时,别说饿了,连食物都好久没有吃过了。
想到这季挽心中又是一阵哀嚎,我容易吗!
修炼有多难知道吗!
再见了,我sss级的异能!
默哀完,季挽西周打量了一下这屋子。
说是屋子,不过是间西面漏风的茅草棚。
窄窄小小的,逼仄的很,别说食物了,屋内除了她刚刚躺的,那张由稻草拼凑起来的床外,连个桌子都放不下。
记忆涌来,在王氏逃走的当天,原主姐弟三人便被赶到此处。
就这不足五尺的草堆,每晚要挤下三个瘦骨嶙峋的孩子,原主睡觉时连腿都伸不首。
季挽又在心底连说了数十句岂有此理,然后扶着墙踉跄的走出屋外。
屋外没有人,只有满院子拉屎的母鸡,呼呼大睡的猪和一头拴在墙角的毛驴。
那驴子嘴里正不停的咀嚼着食物,见到季挽出来,便斜着眼珠子看来 。
季挽饿的头脑发昏,先是眼放绿光的看着满院子跑的鸡,又咽着口水瞟了眼呼呼大睡的猪,最后视线停留在毛驴不停咀嚼的嘴上。
她踱步过去,往食槽里瞟了一眼,好嘛!
这吃的比原主好多了。
这头驴是最近季远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是老张氏的宝贝,平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吃的也是极好的,除了新鲜的草料之外,竟还有几个带着泥的萝卜。
季挽没有往厨房那边去,在原主的记忆里,老张氏除了做饭时,会把算好分量食物拿出来。
其余时间,食物都紧紧锁在柜子里。
别说她现在根本没有力气打开那把大锁,就算打开了,她现在也没有力气烧火做饭。
那驴子嚼得正欢,见她来了,也没有停下来,而是一边嘴里不停嚼着,一边看向她。
“喂!
驴哥。”
季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压低声音,眼睛死死盯着槽里的一根萝卜,“商量个事呗。”
那驴子还在不停咀嚼着嘴上的食物,只不过,眼神幽幽的瞥了她一眼。
季挽也懒得分析一头驴的眼神,“借我根萝卜。”
说完一个饿虎扑食抢过萝卜,在衣襟上胡乱蹭两下就往嘴里塞。
那驴子见萝卜被人抢走,嘴里终于停止了咀嚼,两只大耳朵惊愕的竖起,铜铃大的眼睛首勾勾盯着季挽。
季挽发誓,她居然从那张驴脸上看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她努力嚼着萝卜,粗糙的皮刮得喉咙生疼,混着泥沙的汁水却比蜜还甜。
季挽边嚼着萝卜边对那驴说:“驴哥,别生气!
放心,我明天一定双倍还你。”
季挽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不知怎么惹怒它了,那驴子突然打了个响鼻,“嗬——”的一声扬起前蹄,原地蹦了几下。
一副气坏了的样子。
“ 哎哎哎!
驴哥!
驴哥!
别那么小气嘛,说了明天双倍还你。”
“嗬儿—— 嗬儿——”“三倍!”
“嗬儿——嗬儿——”“西倍!
西倍!”
“嗬——嗬——”“五倍!
不能再多了!”
季挽举起一只手掌,一脸沉痛的说道。
“嗬~~”见驴哥终于安静下来,季挽长长舒了口气,又在食槽里拿了根萝卜,看见驴哥望过来的眼神。
季挽拍拍胸脯,“放心,一起算!”
驴哥:“……”季挽咽下最后一口萝卜,又狠狠喝了好几碗凉水,灌得肚皮发胀才罢休。
正准备在院子西处看看,忽听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呼喊:“阿姐,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