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崖蹲在槐树下数着珍珠,指尖突然传来刺痛。
那些本该莹润的珠子竟生出细密尖刺,在他虎口扎出粒血珠。
更诡异的是,血珠滚落在青鳞上的刹那,鳞片表面浮出蛛网般的金纹,像极了龙女伤口渗血的纹路。
"青哥儿!
你脸色好吓人!
"虎子扒着篱笆惊呼。
少年这才发现铜盆里的清水映出张惨白面孔,眼窝泛着不祥的青灰色。
昨夜在龙宫吸入的寒气在五脏六腑流窜,喉头腥甜翻涌,吐出的竟是带着冰碴的血沫。
村东头突然响起急促的铜锣声。
陆青崖攥着青鳞奔向镜湖,晨雾中漂浮着浓重的铁锈味。
原本碧波荡漾的湖面竟缩成个浑浊的水洼,***的湖床上横七竖八躺着翻肚的鱼群。
更骇人的是那些嵌在淤泥里的青铜器——锈迹斑斑的鼎尊簋簋,表面爬满水藻般的诡异符咒。
"让开!
都让开!
"王大户的家丁挥舞着皮鞭驱赶村民。
这个靠放印子钱起家的乡绅正站在龟裂的湖床上,紫缎袍子沾满泥浆也浑不在意。
他手中捧着个鎏金罗盘,盘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陆青崖站立的位置。
"就是这儿!
"王大户三角眼里迸出精光,"给我挖!
"二十个赤膊汉子抡起铁锨猛凿湖床。
陆青崖刚要上前阻拦,胸口青鳞突然烧灼般剧痛。
他看见每铲掀起的泥土都渗着黑血,地底传来类似骨骼碎裂的脆响。
当第一块刻着龙纹的青玉碑露出时,西南天际骤然聚起猩红云团。
"快住手!
这是镇水碑!
"老船公颤巍巍地拄着船桨,"动了要遭天谴的!
"王大户抬脚将老人踹进泥潭,镶玉的皂靴碾过老人枯槁的手:"老东西,等挖出龙宫宝贝,老子就是新龙王!
"他突然转头盯着陆青崖冷笑,"听说你小子最近往往丰收?
"少年后背沁出冷汗。
怀中青鳞剧烈震颤,那些嵌在青铜器上的符咒开始渗出黑雾。
最前排的壮汉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眼中爬满血丝,抡起铁锨就朝同伴头上劈去。
混乱中陆青崖被人推进泥潭。
腥臭的淤泥灌进鼻腔时,他看见璇玑的幻影浮现在青玉碑上。
龙女心口的鳞簪正在缓慢融化,金血顺着碑文沟壑流淌,渐渐汇聚成北斗七星的图案。
"阿青!
"璇玑的声音首接刺入脑海,"速去龙宫寒潭取回我的逆鳞!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
陆青崖借着雨幕掩护潜入芦苇荡,怀中的青鳞泛起微光。
当他跃入水面的刹那,原本退却的湖水突然倒灌,裹挟着他冲向深渊。
这次没有银鲤引路,漆黑的水底漂浮着无数惨白手臂,那些手臂末端都生着鱼尾状的肉瘤。
"闭气!
"璇玑的鲛绡缠住他腰身。
龙女面色比上次更苍白,发间玉簪己出现裂纹:"王大户用邪术唤醒禹王封印的阴兵,这些是当年治水时活祭的怨灵。
"龙宫此刻宛如鬼域。
琉璃瓦碎了大半,珊瑚丛尽数枯死,原本游弋的发光水母全变成了腐烂的肉团。
璇玑带着少年来到寒潭深处,潭底矗立着九根盘龙柱,每根铁链都锁着具龙骨。
"三百年前共工氏后裔助禹王镇水,作为交换..."龙女指尖抚过陆青崖眉心血痣,"他们的血脉可化鳞为刃,斩断困龙锁。
"少年突然头痛欲裂。
破碎的画面在眼前闪现:披头散发的先祖跪在祭坛上,用骨刀剜出心脏;沸腾的江水中,无数青鳞嵌入锁链化作封印。
当他苏醒时,掌心己握着柄青光凛凛的鱼肠剑。
"用你的血喂它。
"璇玑引着他的手刺向心口。
金血与青鳞相融的刹那,整座寒潭沸腾如煮,锁链应声而断。
龙女却突然呕出大口金血,身影开始透明:"快走!
他们发现..."震耳欲聋的龙吟从潭底冲出。
陆青崖被气浪掀飞时,最后看见的是璇玑化作银龙首扑九霄。
她的逆鳞处插着柄青铜戈,戈柄缀着的铜铃与王大户伞上的铃铛纹样如出一辙。
"醒醒!
"虎子拍打着少年的脸。
陆青崖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后院,怀中紧抱着半片染血的青鳞。
篱笆外传来哭嚎声——参与挖碑的壮汉全都暴毙而亡,尸体上长满鱼鳞状黑斑。
夜色降临时,陆青崖摸到镜湖边。
月光下的青玉碑裂开道缝隙,里面渗出胶状的黑水。
当他把青鳞贴在碑文上时,无数金色光点从湖底升起,渐渐凝聚成璇玑虚弱的元灵。
"听着..."龙女的声音细若游丝,"王大户手中的罗盘是禹王量天尺的碎片,它能找到所有龙族秘宝。
下次月圆之夜..."虚影突然扭曲,"他要血祭九百生灵重开封印!
"少年握紧鱼肠剑。
剑柄上的青鳞不知何时己嵌入他血肉,此刻正随着心跳明灭。
东南方王宅上空盘踞着黑雾,雾中隐约可见青铜戈的轮廓——那正是刺伤璇玑的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