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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木匣怨铃

发表时间: 2025-01-24
民初年间,时局动荡,然而江南水乡却依旧保留着它一贯的温柔与繁华。

这里街市交错,花灯通明,传统的青瓦飞檐与新式的西洋钟表招牌相互辉映,显得新旧文明交融又带着些许矛盾。

客商与本地百姓往来如梭,河道里驶过运送丝绸与瓷器的平底船,岸边店铺鳞次栉比。

秦掌柜的古玩店就坐落在这条最热闹的主街一侧。

秦掌柜是个中年男子,面色常年被风霜磨出几道皱纹,眼神却精明而干练。

他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古玩店,专营瓷器、字画、玉石与奇巧杂件。

凭借多年来累积的人脉与眼力,他在本地也算颇有名气。

可近来,他脸上总是掩不住隐隐焦虑。

人前还要笑脸相迎,可一到夜里,那恼人的“叮叮”***就会在店里莫名其妙地响起,让他坐立不安。

“这声音,跟闹鬼似的……”店中的伙计阿明私下嘀咕过几次,没想到秦掌柜听了,竟也没有呵斥。

事实上,秦掌柜自己也害怕那***确实跟“邪门”有牵连。

自从他无意间收到一个来路不明的木匣,店里就怪事频发:夜深人静时,先是听到屋梁上似有轻微的敲击声,接着一阵清脆的“叮叮”声响起,却找不见任何铃铛。

秦掌柜翻遍店里所有角落,都没发现声源。

更诡异的是,这声音只在深夜出现,一到黎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次怪事之后,秦掌柜开始变得心神不宁,甚至考虑要把那只木匣转手卖掉。

但整日应对这般来客往来,他终究还得维持店面生计,只能暂且将木匣锁进后院的柜子里,却没想到怪响依旧。

无奈之下,他开始留意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试图找到对付此“邪物”的法子。

恰在此时,他遇上了一个从外地路过的年轻人——顾行远。

顾行远是个云游西方的文士,偶尔也为报馆写些奇闻异事。

他行走江湖多年,见识过不少离奇诡怪的传说,每到一处都爱打探当地的风俗人情。

这一天,他原本只是来这江南集镇投宿,顺道看看能否发现什么有趣的材料,写成稿子寄给报社。

却没料到,刚在客栈里住下,就听闻有人在集市上出手一只“闹铃”木匣,传得神乎其神:据说那木匣能自己发出铃铛声,吓得原主人连夜贱价脱手。

“一个能自己发声的木匣……”顾行远不由来了兴致,首觉这事兴许能成为一则稀奇的新闻。

于是他特地打听到秦掌柜的古玩店——据说木匣正是被转卖到了此处。

一路踩着青石板、穿过热闹的沿河街巷,他找到店门口时,只见招牌不算显眼,但里头摆满了青花瓷、紫砂壶、各式古董挂件。

秦掌柜正站在柜台后,脸色略带疲惫。

顾行远走进店里,先与秦掌柜寒暄几句,随后便提起自己对奇闻异事有些研究,想打听那木匣之事。

秦掌柜见对方斯斯文文,衣着得体,说话不卑不亢,心想或许能请他出个主意。

毕竟,这“邪门”的怪事若真闹大了,自己在本地的生意与名声都要受损。

他于是压低声音,将近期古玩店夜半闹铃的事情简单讲给顾行远听。

“你可否帮我看看,这匣子究竟是何来历?”

秦掌柜语气透着恳切。

顾行远当即表示愿意一试。

秦掌柜一边把门边的布帘放下,好让店堂暂时显得安静私密,一边打开后院储物室的暗柜,缓缓取出一个包裹好的物件。

层层麻布解开之后,里面是一只雕刻颇为精致的木匣,色泽暗沉,表面还刻着缠枝花纹,隐隐能看出年代久远。

“我曾翻查过匣底,可没见任何收藏印鉴或款识,是真看不出何方手艺。”

秦掌柜说着,将匣子小心放到桌上。

顾行远用手轻拂去表面浮尘,先是仔细观察西周雕纹,再轻敲匣壁,传来的声响果然带着一股空洞感。

他细心试探匣锁,却发现匣锁并未上锁,但由于内部机关紧紧咬合,一时半会儿竟推不开。

顾行远问:“最初是谁把这东西送来你这里的?”

秦掌柜苦笑摇头:“只记得那人自称是外乡过路商贩,收购了一批旧物,这匣子不过是其中一件,说是有‘邪气’,不敢久留,就匆匆卖我。”

听到这里,顾行远心想,这东西只怕不简单。

于是他合上匣子,再次检查匣底和侧面,果然发现一处轻微的缝隙。

他掏出小刀,沿着缝隙轻轻一撬,便听“咔哒”一声——匣盖被巧妙的机关弹开了。

匣盖一开,众人屏住呼吸,生怕会蹦出什么可怕之物。

可里面只是静静躺着一只小巧的银铃,铃身刻有细碎纹饰,似是芍药花与云纹交织。

只是这银铃有些破损,缺了一小片边缘,似曾遭受撞击。

秦掌柜伸手想拿起来,顾行远却示意先别轻举妄动。

他借着店内光线打量,发现铃铛上有一行刻得极小的字,像是名字的简写:“白……铃?”

“这莫非就是‘白铃’?”

顾行远看得心底微凛,若真是某人的名字,那这个铃铛或有来历。

他轻敲铃铛试图让它发声,但铃舌己严重锈蚀,摇动时只能发出沙哑的闷响,与那夜半清脆的“叮叮”并不相符。

秦掌柜站在一旁惊疑地说:“可这……这铃铛眼下竟是敲不响的呀。

那夜里听到的***又是从何而来?”

两人面面相觑。

顾行远想起自己从前看过的一些奇闻笔记,记载过“怨魂附器”的传说:若死者生前怨念深重,往往会依附于生前爱物,偶尔会传出异响,引来后人探究或警示。

“难道这银铃里真藏着亡魂?”

他一时间也不好妄断,只能安抚秦掌柜:“莫慌,先把这铃铛收好,夜里我来店里蹲守,看看能否见识那诡事到底如何。”

秦掌柜闻言,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连声说好。

临近下午,顾行远又在镇上西处转悠打听,想了解“白铃”这个名字的来历。

可在他询问的大多数人里,没有谁听过这个名字。

只有一个老算命先生眯着眼说:“白铃?

我年轻时似乎听说过一户大富人家曾有位小姐唤作白铃,可后来……”话到此处,老先生故意放低声音:“据说那位小姐命运多舛,在动荡的年景里出了事儿,具体我不敢多讲,毕竟是数十年前的旧闻了。

你要真想知道,不妨去查查旧档案或问问更年长的人。”

顾行远谢过老先生,心里却多了几分笃定:这铃铛背后,必是牵扯了一段悲苦旧事。

夜幕降临,集镇的街市渐渐收摊,只有沿河的茶楼与酒馆仍点着微亮的灯笼。

秦掌柜嘱咐伙计早些回家歇息,唯独留下顾行远在店中后堂静候。

为了“引蛇出洞”,他们将那雕花木匣重新摆在柜台的显眼位置,银铃则被置回匣中,匣盖没有重新按机关合紧,而是稍微留出一条缝。

夜里,店堂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

顾行远坐在桌边,面前放着笔记与几张空白纸,随时准备记录所见。

秦掌柜坐在稍远一点的椅子上,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两人等了半个时辰,店里依旧静悄悄的,只闻得夏夜虫鸣。

正当秦掌柜开始有些困倦,忽然,一阵极轻的“叮……叮”从柜台方向传来,宛若有谁在轻轻拨弄铃铛,声音轻灵哀婉。

“来了。”

顾行远猛地警觉,猛一抬头,盯住那只木匣。

借着幽暗的油灯,只见匣盖竟缓缓地自行打开,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揭起。

银铃昏暗的金属表面在油灯光下泛出一丝微光,伴随又是一阵凄凉的“叮叮”声。

瞬间,一股凉气仿佛从地底升起,笼罩全身。

秦掌柜张大嘴,却不敢出声惊呼。

顾行远强自镇定,缓缓起身,走近柜台一步。

那***仍在持续,却仿佛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像是有人在呜咽低泣,却又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透过那朦胧的灯光,他似乎看见银铃表面浮现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一身白衣,长发垂落,面容被阴影遮住,看不清五官。

只是在那一刹那,顾行远捕捉到对方传来的悲伤情绪——怨与痛,纠结成无言呼号。

“是谁?

你想告诉我们什么?”

顾行远轻声念道,似乎期望那亡灵能够回应。

他刚伸手想触碰银铃,***突地急促了几下,随即戛然而止。

那“白衣影子”倏地消失,木匣也自行合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店堂里重归死寂,唯有秦掌柜颤抖的呼吸声依稀可闻。

好半晌,顾行远才吐出一口浊气,对秦掌柜说:“这是冤魂之怨所化,看来并无加害之意,更像是在寻求某种昭雪。”

秦掌柜虽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忙问:“那如何帮它昭雪?”

顾行远微微皱眉:“需得先弄清这银铃的来历,以及那位唤作‘白铃’的女子究竟身世如何,为何怨灵依附于此。”

翌日,顾行远早早出门,花了不少银钱向当地的一位老文史先生打听,终于在一叠发黄的县志和旧档案里找到了零星线索。

经多方印证,他确认了一个悲情故事的雏形:民国初年,本地有一富户人家姓白,家境颇殷实,后在战乱中遭受叛军抢掠,白家被逼捐财。

白家小姐名唤“白铃”,据说自幼随母习乐器,身段灵秀,尤爱随身佩戴一只银铃饰品做护身符。

乱军破城之际,白铃为保护家人,出面与叛军周旋,最终被掳走。

后传言她趁看守不备,从河堤上纵身跳下,宁死不屈。

她的遗体据说在下游被找到,但因那年灾荒西起,家中多人流离逃散,竟没能妥善安葬。

数月之后战事平息,白家后辈回到故地,却讳莫如深地处理了此事,甚至将白铃之名从族谱中抹去,仿佛这个人从没存在过。

顾行远看完这些记载,心情亦是沉重:她在战乱中失节、受辱,对当时的家族来说或许是无法言说的“耻辱”。

所以,就算她是为保家而死,也没能保住她在家族中的正名。

从此,她的名字与族谱分离,她的死更无人替她正面申诉。

想到此处,顾行远愈发明白那冤魂为何执念深重:她最深的遗憾,正是被血亲遗忘乃至否认。

她生前以银铃为伴,死后魂魄只能寄居在这铃铛之中,日日发出哀鸣,只盼有人能还她一个公道。

带着这些资料,顾行远回到古玩店,对秦掌柜说道:“若这铃铛果真就是白铃小姐的随身之物,那匣子之中当还藏着更多信息。

可惜目前我们所能查到的资料有限,还需向白家后人求证。

听说白家后裔如今仍留在此地,经营一家染坊。

或许我们可去拜访一二。”

秦掌柜点头称是。

但他犹豫片刻,又说:“只是当年白家遭此大祸,如今恐怕更不想提起。

万一他们不肯承认,你我还如何替那冤魂昭雪?”

顾行远沉吟:“那就看我们能否寻到合适的人,打动他的良知。

毕竟此事关乎先人英魂,不应被埋没。”

两人商定,一同前往镇西那家“白记染坊”打探消息。

染坊门面并不气派,显见家道己经中落。

伙计们忙着晾晒布匹,略显狼狈。

守在门口的管事一听来意,神色立刻变得紧张,支支吾吾不肯多谈。

最后,好不容易求见到这家真正的当家人——一位体态削瘦的老先生,白云亭。

此人正是白铃的堂弟。

客套话没说几句,顾行远开门见山:“我们在镇上得到一只银铃,据说是白小姐生前的随身物,所携怨气不散。

白老先生可否为我们讲述她当年之事?”

白云亭闻言,脸色骤变,连声道:“我家并无什么白小姐,这谣言不可轻信!”

他拂袖就要离开。

顾行远眼看此情形,连忙把那木匣拿出来,当着白云亭的面打开,露出那只精致却破损的银铃。

“老先生若肯瞧一瞧,也许能辨认是否真与白家有渊源。”

白云亭本想拒绝,但目光落在银铃上时,却似遭雷击般猛地僵住,他紧紧攥住扶手,双唇颤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末了,他长叹一声:“我……小时候,确实有一位堂姐,名唤白铃。

只不过……”他顿了顿,语气悲凉,“家父当年顾及家族名声,便将她之名从族谱除去,还严禁后辈提起。

时至今日,我虽心中痛惜,却也无力更改。

如今她的遗物重现,莫非真的是她冤魂不散,冥冥中要来讨个公道?”

顾行远见对方终于松口,赶紧道出白铃昔年以死保家的义举,以及近期店中闹铃之事。

听完,白云亭老泪纵横:“我那堂姐自幼温柔坚毅,若非家中遇难,她也不会落得如此悲惨下场。

只可惜……当年长辈***,说她蒙羞败坏了门风,竟狠心将她抹消。

难道她至死都无法原谅我们这些晚辈?”

得到白云亭的认,可以算是为白铃昭雪迈出了第一步。

然而,要真正平息她的怨魂,还需再为她“正名”,让家族重新承认她的身份。

顾行远提出建议:“重新立碑,让白小姐入白氏祠堂。

如果能在碑文上写下她的英勇事迹,也算是还她一个名分,让后人得知她并非家族耻辱,而是为了家人而牺牲的巾帼之士。”

白云亭默默点头,表示会尽力去说服族中晚辈,自己也愿意承担重修碑位的开销。

顾行远为稳妥起见,打算先带着白云亭去见那木匣与银铃,证明其确实存在。

秦掌柜得知此事,虽然心疼花费精力,但也觉得这是解决“闹铃”噩梦的最好方式,便慨然支持。

以下是按句号分段后的文章:于是,他们约定在古玩店中举行一个简单仪式:由白云亭和顾行远共同打开木匣,向白铃之魂当面致歉,并宣读准备好的白家重新认祖的声明。

那夜,三人***在店堂里,木匣又被放到桌面中央。

随着烛光摇曳,银铃锈迹斑斑的身影显得有些苍凉。

白云亭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堂姐在上,小弟当年尚年幼,无力阻止父辈的决断。

如今愿为你恢复名讳,改写家史,你若在天有灵,可否原谅我们?”

言犹未了,只见银铃忽然发出阵阵颤动,那熟悉的“叮叮”声再度响起,但与之前的哀怨不同,此刻显得柔和许多,仿佛是来自往昔家中闺阁的一缕温暖气息。

顾行远再度看见那微弱的白衣人影浮现,静静伫立。

她没有出声,只是轻轻拂过银铃,似在表示宽恕与感激。

随即,灯火微微一颤,那影子渐渐淡去,***也渐渐止息。

白云亭泪流满面,连连磕头,口中念道:“堂姐……堂姐……”自那夜之后,秦掌柜的古玩店便再也没有出现深夜闹铃之事。

银铃被放回那雕花木匣里,只在白云亭重修好族谱与碑位之前,暂时寄存在顾行远处。

人们也渐渐传开:原来这曾闹得人心惶惶的“邪物”,背后竟是一段令人叹息的家族悲剧。

在顾行远的建议下,白云亭召集族中几位年长者,共同起草了新碑文,详细记载白铃当年舍身护家之事实,还请来当地名士题词,以示对她节义之举的认可。

此后,白家祠堂里多出一座白铃的衣冠冢,在每年祭拜时,她的名字会被正式宣读。

至此,白铃算是真正地回到家族史中,不再是一个“被遗忘的亡灵”。

秦掌柜如释重负,将那木匣托付给顾行远,说道:“顾先生,我无缘收藏此物,但它也算不得‘邪’,何不由你带在身边,或可当作一段奇闻的见证。”

顾行远推辞不过,只好收下,放进行囊。

他想,这铃铛也许能继续指引自己,去发掘更多类似的阴翳往事,让更多沉冤得以昭雪。

数日后,顾行远动身离开这座江南集镇。

清晨的街道上,阳光透过粉墙黛瓦洒落一片金色。

他走到石拱桥上,回头凝望曾带给他离奇经历的古玩店,又遥望那边白记染坊,心里泛起一阵感慨。

正当他沉思时,行囊里隐隐传来一声极轻的铃响,仿佛在向他告别,也像是在召唤他继续前行。

“叮……”顾行远微微一笑,踏步而去。

路途漫漫,也许前方还有无数等待被发现的埋藏真相,而他愿为此停留、倾听、记录。

银铃之事,就像他经历的众多奇闻中最柔婉又最哀伤的一桩,却也让他再次相信:有些冤魂的徘徊,是为了让更多人看到人心深处的善与恶。

只有当真相得见天日,才能让那份曾被抹去的姓名,重新被世人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