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调整着修复台环形灯的色温,让4500K的暖白光均匀铺在残破的线装书上。
新安市档案馆地下二层的恒温库房里,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白噪音般的嗡鸣,与他手腕上秒针的跳动形成微妙共振。
"光绪二十三年手抄本《星野纂要》,竹纸材质,二级虫蛀..."他对着领口的录音笔低语,医用镊子在消毒液中泛起冷光。
这是本月第三件从民间征集来的古籍,书页间还夹着半片风干的玉兰花瓣。
显微镜将纸张纤维放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程墨突然蹙起眉头。
本该呈不规则扩散的霉斑,在480倍目镜下显露出精密的放射状纹路,就像有人用纳米针尖刻出的微型日冕。
指尖刚触到书脊装订线,熟悉的生物电刺痛便从指腹窜向脊髓。
这是他三年来总结出的预警模式——当右手三焦经穴位产生0.3秒的麻痹感,意味着未来三秒内将有危机降临。
视网膜开始闪现噪点,耳道里灌入类似老式电视机调频的沙沙声。
程墨保持着俯身工作的姿势,余光瞥见身后三米高的酸枝木书架正在发生量子态颤动。
那些厚重的《地方志考据》在预知画面里呈现出重影,最上层的函套己经滑出安全区。
三、二、一..."轰!
"书架倾塌的巨响震得防尘柜玻璃嗡嗡作响,程墨早在半秒前就退到安全区。
崩飞的楠木榫头擦过他实验服下摆,在混凝土地面凿出火星。
一本1992年版的《新安水文年鉴》摊开在他脚边,泛黄的扉页上还留着母亲程雪的字迹:"时虫破茧日,蜃楼现形时"。
"第187次。
"他对着智能腕表轻叹,表盘弹出的全息投影记录着本次预知时长:3.02秒。
自从母亲在那场离奇车祸中消失——是的,警方坚持用"消失"而非"死亡"——这种能力就如同植入脑中的警报器,以精准到毫秒的方式将他困在永恒的三秒未来里。
蹲身整理散落的古籍时,《星野纂要》封皮突然脱落,露出夹层里暗藏的玄机。
程墨的呼吸停滞了——半块青铜残片正卡在绢布衬底间,其表面蚀刻的二十八宿星图,与母亲书房暗格里那方罗盘残缺处完全吻合。
残片入手的刹那,修复室顶灯突然频闪。
程墨的虹膜上掠过一串快速跳动的数字,那是种类似光纤故障时产生的错误代码。
当他的视线与青铜纹路形成37度夹角时,量子纠缠引发的记忆回溯毫无预兆地降临。
暴雨冲刷着琉璃厂斑驳的砖墙,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人在巷口踉跄跌倒。
她腕间晃动着程墨再熟悉不过的水晶吊坠,沾满泥浆的右手正将罗盘按进青石板缝隙。
惊雷劈落瞬间,女人回首望向虚空,被雨水冲刷的面容竟与母亲年轻时一般无二。
"程老师!
出事了!
"档案员小周撞开气密门的声音将幻象击碎,年轻人举着的平板电脑还在滴落雨水。
全息投影中,《星野纂要》的高清扫描图正在自动补全,缺失的青铜残片形状与程墨手中之物完美契合。
"老城区拆迁工地发现的房梁秘匣,拍卖行要求两小时内完成紧急鉴定..."小周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救护车鸣笛割裂,程墨转头望向防弹玻璃窗,暮色中的新安大厦正在玻璃幕墙上投射出诡异的重影——那本该是写字楼的位置,此刻却倒映着上海外滩的万国建筑群。
显微镜自动切换成荧光模式,程墨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青铜残片上疑似铜锈的暗绿色物质,在450纳米波长的激发下显露出活体特征。
那些蜿蜒的纹路根本不是什么氧化痕迹,而是无数纳米级生物构成的类神经网络,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频率脉动。
"帮我预约脑电波断层扫描。
"程墨扯下手套,母亲遗留的吊坠在实验服内袋发烫:"再联系物理研究所,我需要借用同步辐射光源做文物成分分析。
"小周在电子备忘录上快速记录,突然指着残片惊叫:"程老师快看!
那些绿色物质在移动!
"修复台射灯下,青铜残片表面的"锈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
二十八宿星图扭曲成DNA双螺旋结构,角宿位置的星官突然迸发幽蓝光芒。
程墨腕表发出尖锐警报,全息投影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异常生物磁场,强度347毫特斯拉。
整栋档案馆的灯光开始明灭,程墨抓起残片冲向电磁屏蔽室。
走廊安全门在他身后次第闭合,应急照明将他的影子拉长成破碎的墨痕。
当最后一道铅门轰然落下时,残片上的蓝光突然具象成三维星图投影,某段加密的摩尔斯电码顺着指尖传入神经末梢。
"...- .. .-.. .-.. -... . ..---"他本能地破译出这段信号,冷汗浸透了后背。
这是母亲常哼的摇篮曲旋律,对应的数字密码正是他身份证最后六位。
屏蔽室顶部的量子钟突然加快跳动,程墨看着全息屏上的警示信息,终于意识到这件文物远非普通古董。
磁场读数己飙升到危险临界值,而残片上的生物结构正在疯狂增殖,它们吞噬青铜的速度就像饿了三天的行军蚁。
"警告!
检测到卡西米尔效应异常!
"人工智能管家的声音带着电子颤音,"建议立即启动低温冷冻协议!
"液氮罐喷射而出的白雾中,程墨最后瞥见残片表面浮现的刻痕——那是用战国鸟虫篆书写的八个字:"时虫破茧,蜃楼现形"窗外传来夜班地铁的轰鸣,末班车LED屏的蓝光穿透防辐射玻璃。
程墨摸出震动的手机,拍卖行发来的加密文件正在自动解码。
当他看清《星野纂要》原持有者信息时,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档案照片里穿中山装的捐赠者,与父亲1987年工作证上的证件照,有着完全相同的面部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