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砰！
“无数烟花在天空中绽放，为这条冷清的街道平添了几分热闹，秦语仰头，看着漫天的焰火愣愣出神。
今天是除夕夜。
你问我为什么不待在家里，反而出来闲逛？
大概是不想看到宁晴的嘴脸吧。
阖家团圆的好日子，整条街上当然不会有人，哦，除了她这个奇葩。
秦语恍惚记得，曾经也有人和她一起守岁过年，他们是她的亲人。
你现在也有亲人。
枝枝突然出现。
宁晴秦汉秋这对不负责任的夫妻俩暂且不论，秦苒难道不是你的亲人吗？
秦语表情淡淡，眉宇间却好似总有抹若隐若现的哀愁，她的声音很平静。”
她是我的姐姐，不是我的亲人。
“”我的亲人和爱人在很早以前就相继离世了。
“气氛瞬间凝固。
天空中的烟花依然在绽放，耀眼夺目，美轮美奂，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悲伤而停顿。
秦语盯着天空出神，漂亮的琉璃色瞳孔倒映着漫天璀璨，脸上始终没有丝毫表情。
唯独一双眼睛空洞又漠然。
甚至是麻木。
她现在很难过。
但其实她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在难过什么。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
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所有人都会得到幸福。
可为什么她还是会这么难过？
为什么要难过？
是因为那些”幸福的人“中没有你吗？
…………可什么又是幸福？
还是你后悔了？
后悔给所有人一个完美的结局，却唯独对自己这般吝啬。
如今变成这样，不正是你自找的吗？
…………识海中的枝枝一脸懊恼，恨不得拍烂自己这张贱嘴。
都怪你都怪你！
没事提他们干嘛呀！！
－少女仰天emo。
这时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生迎面缓缓走来，秦语伤神之余多看了两眼，嗯，看身形就知道是个大帅哥。
她侧了侧身子，他与她擦身而过。
擦身的那一瞬，秦语似乎感知到一股熟悉粘稠的气息。
她似有所感，下意识侧头轻扫一眼，不期然对上少年精细的眼睛。
眼睛形状很漂亮，是让人过目难忘的丹凤眼，而他眼里的森冷和阴鸷非但没破坏整体美感，反而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感觉。
肌肤很白，是那种过分的冷白皮，活像个僵/尸，冷冰冰的，没有丝毫人气。
对视不超过三秒。
两人纷纷转头。
秦语漫不经心的想。
这人还挺好看的。
枝枝：…………不是，它就一个不注意，自家的宝贝宿主怎么就被这个狐狸精迷惑了心神？
*与此同时的封家。
潘明月吃过饭后，早早的上楼回房间。
离开前礼貌的和封楼城和封夫人他们道了句新年好。
封叔叔一如既往地和蔼，封夫人虽然面无表情，语气却缓和了很多。
这样就很好了。
潘明月知道，自己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能有个安稳的住所就不错了，至于那些白眼、冷暴力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
她受得住。
自从爸妈他们死后，她还有什么受不住的。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考上稽查官。
只要能考上稽查官，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至于这些，除了让她觉得局促惶恐之外，还能对她有什么一丝一毫的伤害？
潘明月缓缓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脸，不再去想那些嘲讽轻视的眼神。
她起身接了杯水，热气腾腾的水冒着雾气，滚烫的温度顺着掌心传来，微微冲淡了些她内心的烦闷。
潘明月打开习题册，正准备再练习一会儿，门上突然响起敲门声。
“封大哥？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打开门，是封辞那张锋利俊美的脸。
封辞扬起手里的小点心，“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下意识地，潘明月想开口拒绝。
可她对上封辞看似询问实则不容拒绝的眼神，嘴边的话到底咽了回去，侧过身让他进去。
封辞得意的勾了勾嘴角，一进门，看到书桌上的习题瞬间蹙起眉头，“今天可是除夕，你还要做题？”
潘明月轻掩着门，低头回他：“没什么要紧事，就随便看看。”
“别老看书，都快看成书呆子了，我给你收起来。”
他说着，就要去拿那本习题册。
一只纤细***的手比他更快，迅速拿起合上塞到了书架上。
封辞动作微顿，随后无奈地耸耸肩，行吧，不让动就不动。
“好了，不说别的了。
我看你刚刚在饭桌上没吃几口，怕你饿着，特意给你带了一份小蛋糕。
你看！”
他邀功似的把小蛋糕举在面前晃了晃。
潘明月只说：“多谢封大哥的好意，只是我不喜欢吃甜食，而且我不饿，你还是把蛋糕拿走吧。”
“你晚上吃那么少怎么会不饿，是不是又跟我赌气呢？”
潘明月摇头，她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现在除了麻木漠然之外，别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封辞好像没看见她摇头，自顾自的打开盒子，低声哄着：“明月听话，就吃一口好不好？”
潘明月抿唇：“我不吃。”
这臭丫头。
封辞无奈，随手放下小蛋糕，伸手要捏她的脸，潘明月一个偏头，躲了过去，封辞再次一顿，转而若无其事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说你，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要，想对你好怎么就这么难？”
潘明月不答，反而转移话题：“封大哥，这么晚了你待在这里不好，该回去了。”
封辞似笑非笑：“赶我走啊？
小没良心的。”
“你别担心，我是封少爷，这个家里没人敢说我闲话的。”
是是是，封少爷，没人敢说你的不是，因为他们只会骂我这个吃闲饭的不知廉耻。
“封大哥，你……”不等潘明月说完，封辞就不耐烦的打断了她：“我知道了小祖宗，我走就是了。”
潘明月依旧面无表情，但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封辞无奈的笑了下，“这么害怕呀？
难不成你真是我爸的私生女？”
“……”潘明月兀地攥紧拳头，双眼通红，抬头首视他，一字一句的：“请封大哥自重！
我不是封叔叔的私生女，也不想跟你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现在，你给我出去！！！”
被怼了一脸的封辞脸色悻悻，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是我说话过分了，你别生气，我现在就走。”
伴随着门关上的声响，高大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眼前。
潘明月终于坚持不住，跌软在椅子上。
有咸咸的东西流入了嘴里，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满脸是泪。
真奇怪，心死绝望的人也会哭吗？”
——砰！
砰！
“窗外的天空上燃起一束又一束的烟花，潘明月顺着声响看过去，流光溢彩的焰火为漆黑的黑夜增添了许多光彩，远远看去犹如一片绚烂的星河，盛大且璀璨。
只可惜，美好的事物往往只能存在一瞬。
不过有时候，一瞬即是永恒。
而她拥有的，也只有那些微不足道的”一瞬间“了。
这就够了。
这个理由足够她生活下去了。
潘明月抹了抹眼泪，缓缓吐出胸中的浊气，强打起精神，抬手去拿刚才塞到书架里的习题册。”
秦语“。
潘明月看着书页上的原主人姓名，心情复杂。
她知道秦语。
她是苒苒的妹妹啊。
以前偶然在魏子杭嘴里听到过几回，她想问，但秦苒和魏子杭两人皆是闭口不谈的样子，还老转移话题，她也就识趣的闭嘴。
而且就算潘明月以前没有在魏子杭嘴里听到过她，单凭她和苒苒那过分相似俊俏的眉眼，还有她的姓氏，潘明月也能猜出来。”
秦、语“潘明月近乎呢喃，萦绕在心头的那股复杂情绪愈来愈重。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自从父母双亡后，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也算尝了遍，自诩能看透大部分人。
可她……潘明月看不透，也琢磨不透。
旁人都说，秦语对自己很好，你有这个朋友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旁人又说，秦语朋友那么多，可她对你最特殊，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大家都是同学。
语气羡慕异常，夹杂着微不可察的酸。
是啊，大家都是同学。
潘明月知道秦语人缘很好，即使秦语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林家人，众人依然众星捧月着她，尤其是女同学。
可在潘明月看来，旁人心中羡慕嫉妒的她和她们自己或许在秦语眼里并无不同。
秦语会在她被蒋涵等人欺负时站出来为她说话，会在她生理期时递上一杯热水和暖宝宝，会在她日以继夜的学习时委婉劝她不要过度刻苦，会为她补习数理化学，不说事无巨细，却也是细心周到。
以上种种，看似秦语很关心自己，对自己很特殊，可潘明月觉得自己和旁人没什么两样。
因为潘明月知道，她不爱自己。
别误会，这里的爱不是指男女之情，而是朋友之间的友情。
潘明月不止一次在她眼里看到过疏离和冷漠。
很奇怪是不是，这个处处为她着想，不会过分纵容她的”朋友“，却在面对旁人口中对她来说”最特殊“的朋友时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
嘲讽、鄙夷、轻视、不屑等类似厌恶的情绪没有；而同情、怜悯、示好、喜爱这种情绪也没有。
她不恨自己，更不爱自己，就只是对自己好。
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对。
有理由。
潘明月忽的想起某次月考班里开家长会，所有人的家长都来了，唯独她的父母没来，蒋涵讥讽她，秦语第一时间打断并制止，看向自己的眼神温和且柔暖。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应该说她猜出来了。
该夸她聪慧机敏吗？
可为什么胸口这么闷？
而且为什么，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的同情怜惜？
是她隐藏的太好了吗？
不，或许她根本没有隐藏过。
她谁都不爱，也谁都不在乎。
对自己好只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英烈的遗孤，看自己可怜而己。
仅此而己。
想通这一点后，潘明月愣住了，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没来由的悲哀，席卷着全身。
难受的她想落泪。
潘明月说不上来为什么。
这太不应该了。
她现在应该在学习，努力考上稽查官，而不是一个劲的矫情——别人到底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可潘明月就是控制不住。
她控制不住自己现在悲愤的情绪，也不懂自己在伤心什么，或许她根本就不应该懂。
指尖再次覆上一片冰凉。
这时手机叮咚一声，屏幕亮起。
潘明月瞥了眼，是秦语发来的新年快乐，后面还附带了一个比心的表情包。
再看一眼，原来己经凌晨十二点整了。
明知道对方看不见，潘明月还是擦掉眼泪，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新年快乐！
“”我的，朋友。
“*近凌晨一点钟，越穹才缓缓穿过脏乱的巷口，返回家中。
破旧的楼梯似是不堪负重，每踩在上面一步就有一星半点的碎石子掉落，似乎随时都会坍塌。
越穹很庆幸现在是冬天，老鼠基本上不会出没，要不然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万一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不明物体能把他给恶心死。
他夜视能力很好，再加上对这栋楼的了解，不用开手电筒也能找到房门的位置。
缓慢的脚步声逐渐停下，越穹从兜里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忽然敏锐的感知到身后有人。
他不动声色地掏出一柄水果刀，清冷厌世的眉眼微微低垂，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鸷。
“小越啊，是你回来了吗？”
是隔壁的瞎眼老太婆。
越穹转身，下意识摘下口罩，弯了弯眼睛，因为这一笑，他原本阴沉的气质瞬间变得温和起来。
“是的张婆婆，我刚回来，正准备进屋呢。”
黑暗里，越穹看到她缓慢的点了点头，许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整个人的行动变得非常迟缓，说话也一字一顿的。
“哦，那好，赶紧回去歇着吧。
来，把这个拿着。”
一只如老树皮般皱皱巴巴的手伸到他面前，越穹低头，看着那有些弯曲变形的手指拿着一个不锈钢盒子，盒子看着有些重量。
越穹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饺子。
他一愣，看向眼前拄着拐杖的老人。
“谢谢。”
他真心实意的道谢。
老婆婆摆了摆手，“没事，快回家去吧。”
－饺子早就凉了。
越穹咬了一个，是芹菜猪肉馅的。
说实话，凉了的东西并不好吃，尤其是这种面食，失去了热气的饺子冰冷又粘腻，而且还是自己最讨厌吃的猪肉。
他想过把这个扔了的。
可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包饺子吃。
从小到大，每次的饺子都是他自己包的。
越穹默默把一盒饺子吃完了。
屋内的灯光并不明亮，也不温暖，微黄的光只能勉强照亮屋子，不使他陷入黑暗里。
越穹百无聊赖的看着头顶的灯光，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刚才回家的时候碰到的那个少女。
只是匆匆一瞥，他却记得很清楚，她的脸很白很细腻，跟晶莹剔透的羊脂玉似的。
看着就像个金枝玉叶的大小姐。
大小姐也跟他一样，无家可归吗？
越穹嗤笑一声，谁管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