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巴掌声在包厢里炸开时，程稚一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她的左脸***辣地疼，
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闪过一片白光。包厢里原本喧闹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稚一，我..."徐照南的手还悬在半空，
脸上的愤怒逐渐被惊慌取代。程稚一没有哭。她只是缓慢地抬起手，
轻轻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脸颊，然后环顾四周——她的大学同学们，徐照南的篮球队友们，
还有几个共同的朋友，所有人都张着嘴，表情凝固在震惊中。这是她二十二岁生日聚会。
十分钟前，大家还在为她唱生日歌，徐照南搂着她的肩膀，像过去九年里一样，
以她"最好的朋友"身份自居。而现在，他打了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稚一，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非要——""够了。"程稚一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她弯腰拿起沙发上的包，从里面掏出手机，当着徐照南的面，
删除了通讯录里"徐照南"的名字，然后拉黑了他的微信、QQ、微博，甚至支付宝好友。
"你在干什么？"徐照南抓住她的手腕，"就因为我一时冲动？我们认识十六年了！
"程稚一甩开他的手："对，就因为这一巴掌。"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那双她曾经迷恋的、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徐照南，我们完了。
"包厢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里面爆发的议论声和徐照南喊她名字的声音。
程稚一走得很快，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直到走出KTV，
深夜的冷风扑面而来，她才终于允许眼泪流下来。十六年。从六岁到二十二岁。
她喜欢了他整整九年。手机开始疯狂震动，是包厢里的朋友们打来的。程稚一直接关机，
拦了辆出租车。"姑娘，去哪儿？"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递过来一包纸巾。
程稚一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到了下巴。她接过纸巾，低声道谢："去青禾舞蹈工作室，
谢谢。"车子驶入夜色，程稚一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灯光。左脸已经不疼了，
但那种羞辱感挥之不去。她闭上眼睛，十六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六岁那年，
程稚一家搬到徐照南家隔壁。第一天，她趴在阳台上，看见楼下院子里有个小男孩在拍篮球，
阳光照在他的发梢上，闪闪发亮。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徐照南。"我叫徐照南，你叫什么？
"小男孩仰着头问她。"程稚一。"她小声回答。"稚一？好奇怪的名字。
"徐照南咧嘴笑了，"下来一起玩吗？"从那天起，程稚一就成了徐照南的小尾巴。小学时，
她每天等他一起上学；初中时，她帮他写作业；高中时，
她放弃舞蹈队的训练去看他的每一场篮球赛。所有人都知道程稚一喜欢徐照南，
只有徐照南装作不知道。"稚一就像我妹妹。"他总是这样向别人介绍她，
然后揉乱她的头发，无视她眼中的失落。高三那年，
程稚一拿到了北京舞蹈学院的预录取通知，而徐照南因为篮球特长被保送本市的重点大学。
她犹豫了整整一个月，最终撕掉了录取通知书，选择了和徐照南同一所大学的文学院。
"你疯了吗？"她最好的朋友林嘉当时气得直跺脚，"那是北舞！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程稚一只是笑笑："我跳得又不好，去了也是垫底。"林嘉盯着她看了很久，
最后叹了口气："程稚一，你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活一次？"出租车一个急刹，
将程稚一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工作室到了，她付完车费，用钥匙打开已经关门的工作室。
这是林嘉毕业后开的舞蹈工作室，平时程稚一有空会来帮忙。她没开灯，
借着窗外的月光走到镜子前。镜中的女孩左脸已经肿了起来，眼睛通红，但表情异常平静。
程稚一慢慢抬起手，开始跳舞。没有音乐，只有她的呼吸声和脚尖摩擦地板的声音。
她跳的是《天鹅之死》，一个她十五岁时为徐照南生日学的独舞。
那天她穿着白色舞裙在他面前跳舞，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徐照南看完后鼓掌说"好看"，
然后转身接起了暗恋的学姐打来的电话。程稚一越跳越快，旋转、跳跃，
直到气喘吁吁地跌坐在地上。黑暗中，
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是林嘉发来的消息："我在工作室门口，开门。
"程稚一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门，林嘉一把抱住她："我都听说了。那个***。
"林嘉的手轻轻碰了碰程稚一红肿的脸颊，眼中闪过愤怒："我去杀了他。""不用。
"程稚一摇摇头，"已经结束了。"林嘉从包里拿出冰袋和药膏，
小心翼翼地帮她处理脸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程稚一闭上眼睛。
今晚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刚被吹灭，徐照南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表情突然变得紧张，匆匆说了句"我出去一下"就离开了包厢。半小时后他回来时，
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衣领上沾着一抹口红印。"又是周雨晴？"程稚一忍不住问。
周雨晴是徐照南大学时暗恋的学姐，现在在电视台工作，明明知道程稚一喜欢徐照南，
却总是若有若无地撩拨他。"她喝多了，让我去接她。"徐照南不耐烦地说，"你别多想。
""我生日，你中途离场去接别的女人，还让我别多想？"程稚一的声音开始发抖，
"徐照南，我追在你身后九年了，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徐照南的脸色变得难看："别在这里闹行吗？""闹？"程稚一笑了，"徐照南，
你是不是觉得我永远都会在原地等你？""不然呢？"徐照南脱口而出，
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已经来不及收回了。程稚一拿起桌上的啤酒，泼在了他脸上。
下一秒，徐照南的巴掌就落在了她脸上。"他打你？就因为你泼了他啤酒？
"林嘉听完后气得声音都变了调，"这个王八蛋！""不，不是因为啤酒。"程稚一轻声说，
"是因为我挑战了他的权威。在他眼里，我就应该永远温顺，永远等他，
永远不求回报地爱他。"林嘉沉默了一会儿："你确定要彻底断了吗？
十六年的感情...""九年。"程稚一纠正她，"我单方面爱了他九年，
换来的是一记耳光。够了，真的够了。"她拿出手机，开机后无视几十条未接来电和消息，
直接点开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有些人出现在你生命里，就是为了告诉你，你真好骗。
从今往后，我只为自己而活。"发完后，她关掉手机，对林嘉说："帮我个忙，
听说市里下个月有业余舞蹈比赛？"林嘉眼睛一亮："你要参加？""嗯。
"程稚一看向镜中的自己，"二十二岁，重新开始应该不晚吧？"第二天早上，
程稚一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徐照南站在门外，
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一夜没睡。"稚一，我们谈谈。"他的声音沙哑。
程稚一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没什么好谈的。""就五分钟。"徐照南伸手想拉她，
被她躲开，"我昨天喝多了，我道歉，但那只是一时冲动。
你不能因为这一巴掌就否定我们十六年的感情。""为什么不能？"程稚一反问，"徐照南，
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决定放弃北舞吗？
"徐照南愣住了："不是因为你觉得水平不够...""是因为你。"程稚一平静地说，
"高三那年四月，你发高烧，我去你家照顾你。你迷迷糊糊地说'稚一，别去北京，
我会想你的'。就这一句话，我放弃了梦想。"徐照南的脸色变了："我...我不记得了。
""你当然不记得。"程稚一笑了，"对你来说那只是一句梦话，对我来说却是圣旨。
徐照南，这九年来，我一直把你放在第一位，而你把我当什么？备胎？保姆？
还是永远甩不掉的跟屁虫？""不是这样的！"徐照南急切地说，
"我承认我习惯了你的存在，可能有些忽视你的感受，
但我真的在乎你...""在乎到当众打我？
"程稚一指着自己已经消肿但还有些泛红的脸颊，"徐照南，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真正在乎一个人，是舍不得伤害她的，哪怕生气到极点。"徐照南沉默了。
阳光照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划出一道明显的分界线。"我明白了。"许久，徐照南低声说，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他转身要走，又停下来，"稚一，
如果...如果我说我爱上你了，会不会太迟了？"程稚一看着这个她爱了九年的男孩，
心脏依然会为他疼痛，但已经不再为他悸动了。"太迟了。"她轻声说，
"那一巴掌打醒了我。爱情不应该是卑微的乞求，更不应该包含暴力和羞辱。再见，徐照南。
"门关上的瞬间，程稚一的手机响了。是舞蹈比赛报名成功的确认邮件。窗外，
初夏的阳光正好，照在她新买的一双红色舞鞋上，鲜艳得像一团火。
舞蹈比赛报名后的第三天，程稚一站在排练厅中央，汗水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她已经连续练习四个小时了，脚趾被舞鞋磨出了水泡，每做一个旋转都像踩在刀尖上。"停！
"林嘉按下音乐暂停键，"这个八拍还是不够流畅，再来一次。"程稚一喘着气点头，
重新站到起始位置。镜子里的女孩扎着高马尾，黑色练功服衬得肤色如雪，
唯有左脸颊还残留着淡淡的红印——徐照南那一巴掌的痕迹。音乐响起，程稚一踮起脚尖，
像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这是她为比赛编排的独舞《涅槃》，
讲述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儿重新学会飞翔的故事。"很好！这次感觉对了！"林嘉鼓掌，
"休息十分钟吧。"程稚一瘫坐在地，拧开水瓶大口喝水。林嘉在她身边坐下，
递过一条毛巾："怎么样，找回点感觉没？""肌肉记忆还在，但体力跟不上了。
"程稚一揉着发酸的小腿，"四年没系统训练，退步太多了。""但底子还在。
"林嘉认真地说，"稚一，你十五岁就能跳《天鹅湖》选段，这种天赋不会消失。
"程稚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被舞蹈老师称赞"天生为舞台而生"，
却在高三那年为了徐照南一句无心的梦话，放弃了所有训练。大学四年，
她最多在文艺晚会上跳个简单的群舞，再也没碰过专业剧目。"我昨天查了比赛资料，
"她转移话题，"评委里有陆沉。""陆沉？"林嘉瞪大眼睛，
"那个拿过桃李杯金奖的陆沉？他可是舞蹈界新锐，怎么会来评业余比赛？
"程稚一耸耸肩："谁知道呢。反正我这种水平，入不了他的眼。""别妄自菲薄。
"林嘉拍拍她的肩，"对了，徐照南今天又给我打电话了。
"程稚一的手指僵了一下："说什么了？""问你在哪，我说不知道。"林嘉翻了个白眼，
"他听起来挺着急的，说找遍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
"程稚一冷笑："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来练舞吧。在他印象里，我早就不跳舞了。"休息结束，
程稚一重新站起来准备练习。这时，工作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运动裤，却自带一种舞者特有的优雅气质。"陆老师！
"林嘉惊喜地站起来，"您怎么来了？"程稚一愣住了——这就是陆沉？比照片上还要年轻，
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眉眼深邃，下颌线条如刀刻般锋利。"来看看场地。
"陆沉的声音低沉悦耳，"下个月比赛要用这里做分赛场。"他的目光落在程稚一身上，
"这位是？""程稚一，我朋友，也是参赛选手。"林嘉介绍道。
陆沉点点头："刚才那段舞，编排有问题。"程稚一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练习被人旁观，更没想到会被直截了当地批评。"第二段的转接太生硬，
情感断裂。"陆沉走到音响旁，"音乐给我。"程稚一机械地递过手机。陆沉摆弄了几下，
重新播放音乐。令人惊讶的是，经过他的简单调整，同样的旋律突然有了层次感。
"《涅槃》不是简单的从低谷到高峰。"陆沉边说边做了几个示范动作，
"挣扎的过程要有层次，绝望、犹豫、试探、决心，最后才是突破。"他的动作行云流水，
充满力量感。程稚一看呆了——这才是真正的舞者，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故事。"试试看。
"陆沉停下来，示意她跟上。程稚一深吸一口气，跟着他的指导重新跳了一遍。奇怪的是，
仅仅是调整了几个动作顺序和力度，整个舞蹈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好多了。
"陆沉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你很有天赋，只是缺乏专业指导。"这句话像一把钥匙，
打开了程稚一心中某个尘封已久的盒子。曾经，无数舞蹈老师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但最后都被她辜负了。"谢谢。"她小声说，不敢抬头看陆沉的眼睛，怕他看到里面的泪光。
陆沉没有多留，交代完比赛事宜就离开了。他一走，林嘉就兴奋地抓住程稚一的手："天啊！
陆沉亲自指导你！你知道多少人求之不得吗？"程稚一却突然感到一阵恐慌："林嘉，
我是不是太冲动了？离比赛只有三周了，我怎么可能恢复到参赛水平？""因为你必须做到。
"林嘉按住她的肩膀，"稚一，这是你重新找回自己的机会。不是为了徐照南，
不是为了任何人，只为你自己。"程稚一望向镜中的自己。
那个总是跟在徐照南身后、为他的喜怒哀乐而活的女孩，如今站在舞蹈室里，穿着红色舞鞋，
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芒。"我会做到的。"她对自己说。接下来的日子，
程稚一完全投入到训练中。她每天早上六点就到工作室，晚上十点才离开。
除了必要的吃饭和睡觉，她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排练上。林嘉帮她调整饮食和作息，
还请来了曾经的舞蹈老师做特训。徐照南的短信和电话依然不断，但程稚一全部拒接。
直到一周后的傍晚，她结束训练走出工作室，发现徐照南就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
"稚一。"他快步走过来，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我们谈谈好吗？
"程稚一后退一步："没什么好谈的。""就五分钟。"徐照南的声音几乎是哀求的，
"我去了你家好几次，你都不在。我问了你所有朋友，没人肯告诉我你在哪。
""因为我不想见你。"程稚一绕过他准备离开。徐照南抓住她的手腕："我知道我错了！
我那天喝多了，又被你当众泼酒，一时冲动..."程稚一猛地甩开他的手："一时冲动？
徐照南，那一巴掌只是导火索。问题是我们之间从来就不平等。我追着你跑了九年，
你心安理得地享受我的付出，却从不考虑我的感受。""我考虑过！"徐照南急切地说，
"你记得大二那年你发烧，我翘了期末考试照顾你吗？还有去年你找工作碰壁，
我托我爸的关系...""然后每次帮完我，
你都要强调'要不是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程稚一苦笑，"徐照南，爱不是施舍。
我需要的是尊重，不是你的恩赐。"徐照南愣住了，
玫瑰垂在身侧："你真的...不爱我了？"程稚一望着这个她爱了九年的男孩。
阳光照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心软了。"我不知道。
"她最终诚实地说，"但我现在要先学会爱自己。"徐照南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我等你！
无论多久...""别等我。"程稚一打断他，"徐照南，我们都该向前看了。"说完，
她转身离开，没有回头。走出一段距离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十六年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但她知道这是正确的决定。回到家，
程稚一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坐在书桌前查看比赛资料。这时，
手机弹出一条好友申请——头像是一张舞台剪影，备注是"陆沉"。程稚一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通过申请后，对方很快发来消息："看了你的报名视频，潜力不错，但技术动作需要调整。
明天下午三点有空吗？"程稚一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不知如何回复。
陆沉这样的专业舞者为什么要单独指导她？是看在林嘉的面子上，还是..."有空。
"她最终回复道，然后立刻给林嘉发了消息："陆沉约我明天单独指导！
"林嘉的回复很快："！！！我就知道！他从不随便指导业余选手！抓住机会！"第二天，
程稚一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达工作室，却发现陆沉已经在那里了，正在调试音响。
"来得正好。"他头也不抬地说，"先热身，然后我们从头调整你的编舞。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陆沉对程稚一的舞蹈进行了彻底解构和重建。
他的指导严厉而不留情面，但每句话都切中要害。"这个动作不是摆姿势，是在讲述故事。
"他示范了一个看似简单的手臂动作，"你的肌肉记忆还在，但表达已经生锈了。
"程稚一跟着他的指示一遍遍练习，汗水浸透了练功服。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疲惫，
反而有种久违的畅***。"为什么帮我？"休息时，她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陆沉喝了口水，喉结上下滚动："因为看到有人浪费天赋，是件令人愤怒的事。
"程稚一低下头："我浪费了四年。""不算晚。"陆沉放下水瓶，
"舞蹈从不会真正离开一个舞者，它只是暂时沉睡。"这句话像一滴水落入干涸的心田。
程稚一突然想起十五岁的自己，站在舞台上，聚光灯照在身上，那种纯粹的快乐和自由。
"再来一次？"她主动站起来，眼中闪烁着决心。陆沉点点头，按下音乐播放键。这一次，
程稚一完全放开了自己，不再纠结于技术动作的完美，而是专注于情感的传达。她跳着跳着，
突然明白了陆沉说的"讲述故事"是什么意思。音乐结束，程稚一气喘吁吁地停下，
发现陆沉正专注地看着她，眼中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很好。"他轻声说，
"这才是我看到的潜力。"离开工作室时，天已经黑了。程稚一走在回家的路上，
脚步比往日轻快。路过一家商店橱窗，她不经意间看到自己的倒影——挺直的背脊，
抬起的下巴，眼中闪烁的光芒。这是她很久没见过的自己。手机震动起来，
是徐照南发来的短信："稚一，我想了很久，也许你是对的。我们都需要时间成长。
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但请记住，我永远是你的朋友。"程稚一没有回复，但她嘴角微微上扬。
十六年来第一次，她感到一种奇特的自由，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锁。回到家，
她翻开尘封已久的相册。里面全是她和徐照南的合照——小时候在游乐园，中学毕业典礼，
大学入学第一天...每一张照片里，她的目光都追随着他，而他很少看向镜头。
程稚一轻轻抚过这些照片，然后合上相册，放进抽屉最深处。她打开电脑，
搜索"成人舞蹈进修班"，毫不犹豫地点击了报名按钮。窗外，一轮新月悄然升起，
洒下清冷的光辉。程稚一站在窗前，做了一个简单的舞蹈动作，影子在墙上舒展如展翅的鸟。
比赛还有两周，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比赛当天，程稚一站在后台，
透过帷幕缝隙看向观众席。剧场比想象中更大，能容纳近千人，此刻已经坐了七成满。
她看到了坐在评委席上的陆沉，他穿着深蓝色西装，在一众评委中格外显眼。"紧张吗？
"林嘉帮她整理着演出服的裙摆。程稚一摇摇头，又点点头。她的手掌心全是汗，
小腿肌肉不自觉地轻微颤抖。这是她四年来第一次正式登台，而且还是独舞。"记住，
不要想技术动作，专注于表达。"林嘉捏了捏她的肩膀，"就像昨天排练时那样。
"昨天最后一次排练，程稚一终于跳出了让陆沉点头的版本。当时他站在排练厅角落，
双臂交叉在胸前，直到音乐结束才说了一句："保持这个状态，明天就这样跳。""下一位，
27号选手程稚一，表演剧目《涅槃》。"工作人员在门口喊道。程稚一深吸一口气。
舞台灯光暗了下来，她走到中央位置，摆好起始姿势。黑暗中，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
一束追光打下来，音乐前奏缓缓响起。程稚一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所有的紧张都消失了。
她开始跳舞。《涅槃》讲述的是一只受伤的鸟儿重新学会飞翔的故事。
开场是一连串压抑的地面动作，表现鸟儿的痛苦和挣扎。程稚一的身体蜷缩又舒展，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张力。转到第二段时，音乐突然变得急促。
这是一个高难度的连续旋转接大跳组合，排练时她经常在这里出错。就在她准备起跳的瞬间，
鞋底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在了舞台上。观众席传来一阵惊呼。程稚一的膝盖***辣地疼，
但她没有迟疑，立刻按照编舞的设计，
将摔倒融入了表演中——这本来就是一段表现挣扎的段落。她艰难地爬起，
动作中带着真实的痛楚，反而让表演更加动人。音乐转入***部分，程稚一完全放开了自己。
她忘记了评委，忘记了观众，甚至忘记了这是一场比赛。她只是一只渴望飞翔的鸟，
用尽全力冲破枷锁。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程稚一高高跃起，双臂展开如展翅，
定格在舞台中央。剧场里寂静了几秒钟，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程稚一喘着气，
看向评委席。陆沉正注视着她，眼中闪烁着她读不懂的光芒。其他评委也都在热烈鼓掌，
一位年长的女评委甚至站了起来。"谢谢。"程稚一向观众鞠躬，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纯粹快乐——不是为了谁的认可，仅仅因为舞蹈本身。回到后台，
林嘉激动地抱住她："太棒了！那个摔倒处理得太完美了，简直像是设计好的！
"程稚一摇摇头："不是设计的，我是真摔了。"她拉起裤腿，膝盖已经肿了起来，
一片青紫。"天啊！"林嘉倒吸一口冷气，"得赶紧处理一下。""等成绩出来再说。
"程稚一固执地说。她想知道评委们的反应，特别是陆沉的。等待成绩公布的时间里，
程稚一坐在后台休息室，用冰袋敷着膝盖。其他选手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有人甚至走过来祝贺她的表演。程稚一礼貌地回应，
心思却飘到了观众席的某个角落——刚才谢幕时，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可能是徐照南。他没有比赛信息，也不知道她会参赛。程稚一摇摇头，
把这个荒谬的念头赶出脑海。"27号选手，请到前台。"工作人员在门口喊道。
林嘉搀扶着她走到舞台侧翼。主持人正在宣布业余组比赛结果："第三名，
19号选手张悦...第二名，15号选手李思思..."程稚一握紧了林嘉的手。
剩下只有第一名了，但她不抱希望。毕竟她摔倒了，而且其他选手的表现也很出色。
"第一名，"主持人打开信封，"27号选手程稚一！"程稚一呆住了，
直到林嘉推了她一把才反应过来。她机械地走上舞台，接过奖杯和花束。聚光灯照在脸上，
热得发烫。"程稚一选手的表演打动了所有评委。"主持人说，
"我们有请评委代表陆沉老师点评。"陆沉走上台，接过话筒。近距离看他更加英俊，
下颌线条如刀刻般分明。"《涅槃》是一个关于重生的故事。"他的声音低沉有力，
"而今晚，我们不仅看到了舞蹈的重生，更看到了舞者本身的重生。
"他的目光直视程稚一："程稚一选手将真实的情感注入每一个动作中，
甚至将意外摔倒转化为表演的一部分。这种临场应变能力和情感表达，
是很多专业舞者都不具备的。"程稚一的脸烧了起来。这样高的评价，
她从未想过会从陆沉口中听到。"我们一致认为，"陆沉继续说，
"程稚一选手具有专业舞者的潜质。如果有兴趣，欢迎来国家大剧院舞蹈团试训。
"台下再次爆发出掌声。程稚一惊讶地睁大眼睛——国家大剧院舞蹈团？
那是中国顶尖的舞蹈团体之一！颁奖仪式结束后，程稚一被记者和其他选手围住，
询问她的舞蹈经历和未来计划。她礼貌地回答着问题，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寻找着陆沉的身影。
但他已经不在评委席上了。"找陆老师？"林嘉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刚才往后台方向去了。
"程稚一借口去洗手间，摆脱了人群。走廊尽头，她看到了陆沉挺拔的背影。
他正在和几个人说话，看起来像是比赛主办方的工作人员。程稚一犹豫着是否应该上前道谢，
突然注意到走廊拐角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徐照南。他穿着深色外套，手里拿着一束花，
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徐照南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住了，
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程稚一没想到他真的会来。十六年来第一次，
她看着徐照南却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只有一种奇怪的平静。"稚一，
"徐照南最终走了过来，"你跳得太...我几乎认不出是你。""谢谢。
"程稚一礼貌地回应，"你怎么知道我会参赛？""林嘉告诉我的。"徐照南苦笑，
"虽然她警告我不要来打扰你。"程稚一这才注意到，徐照南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曾经阳光自信的篮球队长，此刻却显得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