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灯树在太庙穹顶投下蛛网般的光影,阿弦的脊背紧贴着冰凉地砖。
指甲缝里嵌着的半片凤纹玉碎割破指腹,血珠渗进砖缝中蜿蜒的凤凰图腾——这是三日前刺杀三皇子时,从对方心口剜出的战利品。
慕容砚的鎏金靴底碾着她后颈,七首寒刃刺破肌肤的刹那,阿弦嗅到刀刃上熟悉的龙涎香。
这是她去年生辰时,亲手为太子打造的凶器。
寒铁锻造的刃身布满冰裂纹,此刻正抵在她随呼吸起伏的心口。
"记住,是心疾突发。
"慕容砚转动刀柄,血珠顺着鎏金云纹滚落,将他月白蟒袍上的银线凤凰染成猩红。
尾羽末端的东海明珠沾了血,在烛火中折射出妖异的光,"孤会为你辍朝一日,史书上定记你个体面。
"阿弦盯着他腰间赤玉凤佩,三日前她正是用这信物调开三皇子府的暗卫。
此刻玉佩悬穗上还缠着根银丝——那是她割断三皇子喉咙时,被剑气削落的发丝。
殿外忽起喧嚣,朱雀街方向腾起百丈焰火。
金红凤鸟在夜空舒展羽翼,尾翎掠过太庙飞檐上的嘲风兽。
阿弦喉间涌上腥甜,想起去年冬狩时,慕容砚曾指着雪地里的孤狼说:"阿弦便是孤的利齿。
"而今这利齿,终究要折在主人手里。
"殿下可还记得..."她突然呛笑出声,血沫混着玉碎渣滓溅在慕容砚袍角,"去年冬至,您在御花园说的那番话?
"碾在肩头的靴底骤然施力,骨裂声混着慕容砚的冷笑在殿内回响:"本太子说过的话太多。
"阿弦望着穹顶鎏金凤凰,尾翎嵌着的鸽血石映着火光,像极了她昨夜割开的六皇子喉管:"您说待登临九重,便封我为凤仪君,赐居栖梧殿..."剧痛让视线开始模糊,袖中薄刃却悄无声息滑入掌心,"现在想来,栖梧殿的梧桐,怕是要用我的尸骨作肥。
"慕容砚突然俯身捏住她下颌,烛火在他琥珀色瞳仁里跳动:"你该明白,史笔如刀。
"他指尖摩挲她颈侧陈年箭疤,那是十二岁替他挡下刺客时留的,"凤仪君该是世家贵女,不是暗卫营里爬出来的...""爬出来的野狗?
"阿弦截断他的话,染血的唇勾起讥诮弧度。
薄刃闪电般划向他咽喉,却在触及肌肤时陡然转向,寒光没入他腰间赤玉凤佩。
"咔嚓!
"玉碎迸溅的刹那,慕容砚袖中银针暴雨般倾泻。
阿弦旋身滚向青铜灯树,十二枚透骨钉擦着耳际钉入地砖。
她借力腾空跃起,足尖点在灯树枝桠,上百盏烛火齐齐摇曳,在墙面投出群魔乱舞的影。
"您教我的,攻心为上。
"她咳着血沫跌落在祭台边,手中攥着半枚染血的玉玦——方才那刀真正要毁的,是藏着边关布防图的凤佩夹层。
慕容砚抚过碎裂的玉佩,眼底终于掀起波澜:"你何时发现的?
""那夜您醉酒..."阿弦倚着盘龙柱喘息,指腹抚过柱身暗纹。
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月前潜入西戎大帐,慕容砚的密信与敌将文书并置案头时,"说梦话的习惯,该改改了。
"话音未落,七首寒刃己破空而至。
阿弦扬手洒出毒粉,却在看到慕容砚腕间红绳时怔住——那是她去年上元节编的长命缕。
瞬息迟疑,刀刃己贯穿右肩,将她钉死在凤凰浮雕上。
"噬心散的滋味如何?
"慕容砚转动刀柄,看着她因剧痛蜷缩的身体,"你当真以为,孤不知你在熏香里做手脚?
"阿弦突然咬破舌尖,黑血混着毒囊汁液喷向他面门。
慕容砚急退三步,仍被溅上衣襟,锦缎瞬间腐蚀出蛛网般的破洞。
"暗卫的毒...从来只喂敌人..."她哑声笑着,染血的指尖拂过心口。
那里藏着的不是毒囊,而是慕容砚幼年赠的桃木符。
此刻被刀刃穿透,朱砂符文混着心头血,在凤凰图腾上晕开诡异的光。
慕容砚暴怒的嘶吼声中,阿弦用最后气力将玉玦按进浮雕凤目。
机关轰鸣骤起,整面墙翻转着将她卷入黑暗。
跌进密道前,她望见慕容砚扭曲的脸被石门隔绝,就像那年在冷宫救他时,朱漆宫门在他脸上投下的阴影。
暗河水的寒气渗入骨髓,阿弦在漂流中攥紧半片玉碎。
玉玦断口的金丝纹路突然发烫,映出水中倒影——那张布满伤痕的脸,正逐渐化作陌生却绝色的容颜。
"慕容砚..."她对着漆黑的水面呢喃,血泪坠入暗河激起幽蓝磷火,"待我归来时,定要这凤凰台..."水浪吞没了未尽的话语,却吞不灭心口灼烧的恨意。
那枚桃木符的残片在怀中化作齑粉,随暗流飘向未知的远方。
而在太庙地宫深处,被机关锁死的慕容砚不会知道,真正的凤髓正在血与火中涅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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