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所的临时板房里,陶思洛正弯腰整理孩子们的小床。
晨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勾勒出一个个温暖的光斑。
她轻轻抚平床单上的褶皱,把每个孩子的玩偶都摆放在枕边——尽管有些己经被烧得残缺不全。
"陶老师..."一个细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身,看见阳阳光着脚站在地板上,怀里抱着那只被烟熏黑的小熊,大眼睛里还噙着未干的泪水。
陶思洛蹲下身,平视着孩子:"怎么了?
做噩梦了吗?
"阳阳摇摇头,把小熊往她面前递了递:"熊熊脏了..."她接过玩偶,手指抚过烧焦的绒毛,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焦糊味。
这个玩偶是阳阳父母留下的唯一东西,平时阳阳有多么宝贝陶思洛都看在眼里。
她不忍心看到孩子难过的表情,所以才不顾自己的安危冲进福利院。
"没关系,"她柔声说,从口袋里掏出针线包,"老师帮熊熊做件新衣服好不好?
"与此同时,市政府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许怀川站在投影幕布前,后背的伤口在衬衫下隐隐作痛。
他单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滑动着灾区重建方案。
"福利院重建工程必须优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三天内完成临时校舍搭建,一个月内启动新院建设。
"幕布上的设计图缓缓展开——那是一座比原来大两倍的现代化福利院,有明亮的教室、宽敞的活动室,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室内游乐场。
"许市长,"一位年长的官员犹豫道,"这个预算..."许怀川的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从我的特别经费里出。
"窗外,朝阳己经完全升起。
陶思洛坐在安置所的台阶上,一针一线地缝着小熊的新衣服。
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她不时抬头,望向远处己经开始清理的废墟——那里,工程车辆己经陆续进场。
而在市政府的落地窗前,许怀川正望着同一个方向。
他手里拿着一份名单,上面是福利院所有孩子的名字。
两人隔着半个城市,却仿佛被同一缕阳光连接。
一个是守护着孩子们当下的温暖,一个是构筑着他们未来的希望。
板房里,阳阳抱着穿上新衣服的小熊,终于露出了灾后的第一个笑容。
而此刻,第一辆满载建筑材料的卡车,正缓缓驶向那片等待重生的土地。
·····五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蜜糖,缓缓流淌在新落成的春晖福利院乳白色的外墙上。
陶思洛站在三楼的露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这是用防火木材特制的,触感温润得像抚摸某种动物的脊背。
半年前那场大火留下的痕迹,如今只剩下庭院角落里特意保留的一小段焦黑墙基。
孩子们总爱围着它打转,像面对某个神秘的时光胶囊。
此刻阳阳正蹲在那里,小心翼翼地为新栽的蓝花楹浇水。
那株小树苗己经抽出了第五片新叶,在风中轻轻摇曳。
"陶院长,新到的绘本要放在哪里?
"年轻保育员的声音将陶思洛的思绪拉回。
她转身时,发梢扫过胸前崭新的工作牌。
福利院重建完成后,她被破格提拔为副院长,金属牌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
"放在彩虹阅览室吧。
"她轻声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那条新修的柏油路。
路的尽头连接着市政大楼的方向。
市政厅的会议室里,许怀川正在批阅最后一份重建验收报告。
钢笔尖在纸面上停顿了一下,墨水洇开一个小小的蓝点。
他伸手松了松领带,后腰的旧伤在雨季来临前总是隐隐作痛。
"春晖福利院的消防验收是满分。
"秘书轻声汇报,"陶院长说..."许怀川抬起眼,窗外的玉兰树正在风中摇晃。
五个多月前,他亲手在那所新建的福利院庭院里种下树苗时,似乎也见过这样的摇晃。
"孩子们适应得怎么样?
"他打断道,声音比想象中沙哑。
秘书翻开平板:"这是上周的影像资料。
"画面里,陶思洛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正在给孩子们读故事书。
阳光穿过新装的防爆玻璃,在她睫毛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当她念到"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时,阳阳突然举起手:"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吗?
"许怀川关上视频时,发现自己的钢笔不知何时在文件边缘画了棵小树。
他轻轻合上文件夹,起身走到窗前。
从这个角度,其实根本看不见福利院的屋顶。
而此时福利院的露台上,陶思洛正望着同样的天空。
春风送来远处工地最后的机械声——那是爆炸遗址上新建的市民公园,据说设计了特别的防火系统。
她不知道公园落成典礼的邀请函正躺在许怀川的抽屉里,就像许怀川不知道她办公桌里那份没送出去的感谢信。
信纸的一角还粘着阳阳贴的小星星,在黑暗中静静发光。
暮色渐浓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西边的天空。
那里悬着一轮将圆未圆的月亮,温柔地照耀着新铺的塑胶跑道、崭新的防震窗框,以及庭院里那株正在抽枝的蓝花楹——它投下的影子,恰好连成了心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