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从福尔马林液中挣扎着探出头时,鼻腔里灌满刺鼻的药水味。
顾沉舟的手臂死死箍住她的腰,两人湿漉漉地贴在水缸边缘。
漂浮的肝脏标本撞上玻璃壁,发出沉闷的“咚”声。
“屏住呼吸。”
顾沉舟的声音压得极低。
他单手扣住缸沿,另一只手摸向腰间——枪不见了。
林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浑浊的液体中,那张二十年前的旧报纸正缓缓下沉。
养父母微笑的脸被水波扭曲成诡异的表情,仿佛在无声质问她的身世。
“哗啦!”
头顶突然传来铁链绞动的巨响。
玻璃缸被整个吊起,刺目的白光骤然倾泻而下。
林浅眯起眼睛,看到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影围成一圈,口罩上印着血红的蔷薇图腾。
顾沉舟的反应快得近乎本能。
他拽着林浅翻身滚出水缸,湿透的警服在地面拖出蜿蜒水痕。
为首的白大褂举起注射器,针尖泛着幽蓝的光。
“致幻剂改良版。”
那人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专门对付不听话的容器。”
林浅突然捂住太阳穴。
熟悉的撕裂感从颅骨深处蔓延,视野中爆开无数血色光斑。
她看到顾沉舟的后颈疤痕在渗血,看到白大褂们举起的不是注射器,而是缠绕荆棘的手术刀——“左边第三人的枪套!”
她尖叫出声。
顾沉舟几乎在她开口的瞬间扑向目标。
那人腰间果然藏着微型手枪,子弹贯穿第一个白大褂的膝盖时,整间实验室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
“跟着红光跑!”
顾沉舟将枪抛回给她,自己抄起解剖台上一把骨锯。
林浅这才发现,他后背警服撕裂的破口下,蔷薇状疤痕正在诡异地蠕动。
逃亡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
当顾沉舟踹开地下管道井盖时,林浅的预知能力开始失控。
她不断看到重叠的画面:下水道尽头是阳光明媚的咖啡厅,而下一秒又变成堆满骷髅的祭坛。
“看着我!”
顾沉舟突然捏住她下巴,“集中注意力,告诉我现在该往哪边走。”
林浅的瞳孔里浮现金色纹路。
她颤抖着指向左侧管道:“那里有……有风。”
话音刚落,管道深处传来黏腻的爬行声。
顾沉舟脸色骤变,猛地将她推进岔路:“往前跑,别回头!”
林浅跌跌撞撞地狂奔,身后传来骨锯与利爪相撞的铮鸣。
当她终于看到出口亮光时,却迎面撞进一个檀香味的怀抱。
“浅浅?”
温润的男声响起。
她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心理系教授程述白正举着伞站在雨里,白大褂纤尘不染。
安全屋设在顾沉舟的顶层公寓。
林浅裹着毛毯缩在沙发上,看程述白将银针扎入她腕间穴位:“异能过度使用会导致神经崩溃,从今天起每天针灸两次。”
“程教授为什么懂这些?”
她盯着他袖口若隐若现的蔷薇袖扣。
“家传的中医秘术。”
程述白笑着收起针包,转头看向玄关处浑身湿透的顾沉舟,“不换衣服会感冒的,顾警官。”
浴室传来哗哗水声时,林浅的太阳穴突然刺痛。
预知画面强行入侵:氤氲水汽中,顾沉舟后背的蔷薇疤痕正在渗出血珠,而那些血珠……组成了“顾晚”两个字。
“别看。”
程述白突然捂住她眼睛,指尖冰凉得不似活人,“有些秘密,知道得太早会死哦。”
深夜的教堂废墟里,顾沉舟踩过满地枯叶。
手电光扫过残破的彩窗,二十年前这里曾举行过盛大的弥撒。
他蹲下身抚摸祭坛裂缝,指尖沾到尚未干涸的血迹——是林浅的。
“哥哥。”
童声在身后响起时,顾沉舟浑身血液凝固。
彩色玻璃的倒影中,穿白裙的小女孩正踮脚去够他后颈的疤痕:“你说会永远保护我的。”
他不敢回头。
祭坛上的烛台突然自燃,火光照亮墙壁密密麻麻的蔷薇刻痕。
每一道刻痕下都钉着照片,最新那张赫然是林浅熟睡的脸。
“她不是容器,”顾晚的声音忽远忽近,“是钥匙啊……”林浅在尖叫声中惊醒。
她分明躺在安全屋的床上,掌心却沾满祭坛的灰烬。
预知能力彻底暴走,连时空界限都被撕裂。
床头柜上的蔷薇怀表疯狂倒转,最终停在1998年5月12日——养父母收养她的那天。
浴室门突然打开,顾沉舟裸着上半身走出来。
水珠顺着腹肌滚落,那道蔷薇疤痕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你看见了。”
他用的陈述句。
林浅的视线无法从疤痕上移开。
那些缠绕的荆棘纹路突然开始扭曲,渐渐组成一段血色文字:献祭容器之日,蔷薇重绽之时程述白的身影悄然浮现在窗外。
他隔着玻璃凝视纠缠的两人,袖口滑出一柄刻满符咒的手术刀。
月光照亮他颈侧与顾沉舟如出一辙的蔷薇疤痕,只是颜色更接近尸斑的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