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睁开眼,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房间里一股霉味往鼻腔里,身体贴在硬邦邦的土炕上。
等缓过那阵刺痛,她才发现自己正盯着房梁上结的蜘蛛网,灰扑扑的,在风里晃悠。
“我不是在加班吗?
这是哪?”
原主的记忆疯狂涌入……1983年,姜家大女儿姜宁,17岁,初中毕业就没再读书,每天给卧病三年的母亲熬中药,哄8岁的弟弟小豆子吃饭,还要给赌鬼爹姜大强擦***。
昨夜姜大强又去赌坊,输光了家里最后三块钱,还签了字据,把她“押”给放高利贷的赵老刀,换八百块债。
“八百块?”
姜宁倒抽冷气。
前世她在广告公司当社畜,拼死拼活一个月才赚五千,可这会子普通人一年工资也就西百出头。
八百块,够把她这条命买断了。
“女娃早晚要嫁人……换笔钱给家里喘口气,不亏。”
墙角传来沙哑的嘟囔。
姜宁偏头,看见姜大强蹲在砖地上,烟卷烧到指尖都没知觉,火星子烫得他猛缩手,烟灰簌簌落在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
他眼窝青黑,像被抽干了血的蛤蟆。
床底下传来压抑的抽噎。
小豆子缩在铺着稻草的床底,圆溜溜的眼睛泛着水光,沾着泥的小手死死攥着半块烤红薯——那是今早姜宁偷摸塞给他的,怕他饿肚子。
“姐……”小豆子抽着鼻子,红薯渣子粘在嘴角,“他们说要把你带走……”姜宁喉咙发紧。
前世她加班到凌晨三点,猝死前还在改PPT,主管在群里@她“年轻人吃点苦怎么了”;这一世更荒唐,亲爹把她当猪崽卖,就为填赌债的窟窿。
“凭什么?”
她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烫。
前世她忍气吞声,这一世偏要把这破摊子掀了。
“哐!”
砸门声惊得房梁上的灰往下掉。
姜大强浑身一哆嗦,烟卷“啪嗒”掉在地上。
“姜家的!
开门!”
粗哑的嗓门震得窗纸簌簌响。
姜宁认得这声音——赵老刀,赌场的催债头目,左脸有道刀疤,能从眼角划到下颌。
上回他来要债,把姜家的搪瓷缸子砸了个稀巴烂,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大强哥,我可把话撂这儿了啊。”
赵老刀的声音透过门缝挤进来,“你闺女在我那儿端半年盘子,抵你这八百块债。
要是敢耍花样……”他嘿嘿笑了两声,“我不介意让你小子尝尝断腿的滋味。”
姜大强的喉结动了动,嘴唇哆哆嗦嗦:“宁、宁宁,你就当是为家里……为家里?”
姜宁突然抄起灶台边的菜刀,刀刃“咔”地剁在门框上。
木屑飞溅,吓得姜大强一***坐在地上。
“我娘病得下不了床,你拿药钱去赌;小豆子要交学费,你拿课本钱去赌;现在要卖闺女,你倒会说‘为家里’?”
她盯着姜大强发白的脸,“你要卖我,我就先剁了你——反正没你这个爹,我们娘仨能活得更踏实!”
“砰!”
门被踹开。
赵老刀叼着烟跨进来,身后跟着俩穿喇叭裤的混混。
他左脸的刀疤随着嘴角扯动,皮靴碾过地上的碎瓷片:“姜丫头,你爹按了手印的。
跟我走,少挨揍。”
姜宁没动。
她盯着赵老刀的眼睛,突然“嗤”地笑出声。
她转身抄起墙角的煤气罐,“咔嗒”拧开阀门。
煤气味“嘶——”地窜出来,混着霉味首往人鼻子里钻。
“赵老大,你说劳务抵债?”
她抱着煤气罐,另一只手举着火柴,指甲盖在火柴盒上刮得“沙沙”响,“我打听打听啊,现在窑子里的姑娘,睡一晚至少五十。
我在你那儿端半年盘子,按三百天算——”她歪头,“三百乘五十,是一万五?”
赵老刀的刀疤跳了跳:“你疯了?”
“别急啊。”
姜宁笑得更欢了,“你说你只要我端盘子,不要睡。
那行,我按保姆价算。
现在保姆一个月二十块,半年就是一百二。
你让我白干半年,抵你八百块债——”她突然逼近赵老刀,火柴在指尖转了个圈,“那我是不是还得倒贴你六百八?
赵老大,你这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俩混混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赵老刀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烟卷烧到手指都没知觉。
“要么现在给我钱。”
姜宁的声音陡然冷下来,“要么我点了这煤气罐——你说咱们是同归于尽呢,还是我把你炸成烟花,上新闻联播?”
“标题我都想好了:《恶霸逼良为娼,少女携债主同归于尽》,你说中央台播不播?”
“疯、疯婆子!”
赵老刀吼了一嗓子,转身就往门外冲。
俩混混连滚带爬跟上,门框撞得“哐当”响。
王婶扒在窗台上看得目瞪口呆。
她本来是来瞧热闹的,想看看姜家这闺女怎么被拖走,这会儿手撑着窗台,下巴都快掉地上:“这丫头……怕不是真疯了?”
姜宁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煤气罐。
她没点火,可那股子疯劲比火苗还烫人。
姜大强瘫在地上,裤裆里湿了一片——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尿的。
“姐……”小豆子从床底爬出来,沾着稻草的小手揪住她衣角。
他脸上还挂着泪,可眼睛亮得像星星,“他们走了?”
姜宁蹲下来,帮他擦掉脸上的泥。
小豆子的手冰凉,可攥着她的手指却紧得像小铁钩。
“走了。”
她摸了摸他的头,“以后谁也别想拆咱们家。”
夕阳透过破窗户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远处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叮铃——”一声。
姜宁抬头,看见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骑着二八自行车路过。
他皮肤很白,笑起来有酒窝,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三秒,嘴角微微扬了扬。
“看什么看!”
姜大强突然跳起来,指着她骂,“你把债主得罪了,以后日子怎么过?”
姜宁没理他。
她转身把煤气罐放回墙角,又蹲下来给小豆子擦脸。
小豆子吸着鼻子,把半块烤红薯往她嘴里塞:“姐,你吃。”
“姐不饿。”
她捏了捏小豆子的脸,“明天咱们去卖头发。
你不是说想要个铁皮铅笔盒吗?
姐给你买。”
夜里,姜宁躺在土炕上。
小豆子蜷在她怀里,睡得正香。
她摸了摸枕头底下——那里压着家里仅剩的五十块钱,是她藏在墙缝里的,姜大强没找到。
月光透过破窗棂洒进来,照在她攥钱的手上。
她想起白天那个骑单车的年轻人,想起赵老刀落荒而逃的样子,突然笑了。
“明天啊……”她轻声说,“得去买把铁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