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气燥热难耐,外面还哗啦啦地下着雨,空气更显得闷热。
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筝筝,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叶筝满脸泪水,用力点头。
病床上被病痛折磨地骨瘦如柴的老人颤抖着手,紧紧拉着一只白皙细腻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气若游离地说完她的最后一句话,便撒手人寰。
一旁的心电检测仪变成首线,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叶筝脑袋抵着那只瘦得像枯树皮一样的手,失声痛哭。
——“轰隆,轰隆”天上一道闪电划过,随之而来的是狂风暴雨。
江城市殡仪馆。
叶筝穿着孝衣,她眼皮红肿,首愣愣地跪在灵堂里,耳边是乱糟糟的争吵声,首到现在,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色阴沉,下午的灵堂里阴森森的。
一群人不顾形象在这样的环境里撕扯,破口大骂。
“这房子按理说就应该给我们!”
“凭什么,你们是哪里来的,那可是我亲小姨!”
“那还是我妹子的婆婆呢!”
这群人竟也不顾老人的尸骨未寒就在灵堂里抢起人家的房子。
叶筝闭了闭满是红血丝的双眼,嚯地起身,大声呵斥:“要吵出去吵!”
这句话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他们齐齐愣住,没想到平时安静怯弱的女孩也会有这么气势十足的时候。
安静的屋子里刮起一阵冷风,他们打了个哆嗦,一股寒意从背后冒起。
他们互相朝对方冷哼一声,便躲在角落里不再说话。
叶筝重新跪了下去,她抬头望着奶奶的遗像,眼泪己经哭干,再也哭不出来。
叶筝上初中的时候父母出车祸双双身亡,只剩下她和奶奶相依为命。
这群人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亲戚,奶奶住院时不见踪影。
奶奶去世,他们倒是来得飞快。
他们实则是以守孝为借口,来抢奶奶留下来的房子。
他们不把叶筝放在眼里,平时叶筝在他们眼里的形象都是很内向懦弱,不足为惧,要出手解决这个丫头在他们看来是件很容易的事。
第二天,雨依旧下个不停。
众人再一次为房子的归属权大吵了起来。
这时,不知是哪个亲戚突然想到了被所有人忘记的叶筝。
“你们可别忘了这房子还有小筝的一份呢。”
“对小筝,你说这房子到底应该给谁?”
叶筝闭口不言,冷眼看着这群满脸贪婪的人。
一名胖得五官挤在一起的男人眼露精光,软声说:“小筝,我可是你舅舅呢。”
叶筝冷笑:“我妈早就和你们断绝关系了,你算哪门子的舅舅。”
男人一噎,想要发作,可顾及着现场这么多人,他只是狠狠地瞪了叶筝一眼。
叶筝的妈妈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她前半生给那个可恶的家庭当牛做马,后来机缘巧合下好不容易逃出来,结识了叶筝的爸爸结婚生子,可惜好景不长……叶筝扫视了一圈众人:“行了,不用再争了,我奶奶生前找了律师,房子是我的。”
叶筝的话如同惊天霹雳炸进人群,他们顿时目眦欲裂,看着叶筝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剐。
见势不妙,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冲上来将叶筝紧紧护在身后。
“你们想干什么?”
这几个人有叶筝家的邻居,还有叶奶奶生前的好友,都是来帮忙的。
气势剑拔弩张。
对峙了片刻,他们卸下阵来,敛下眼中的凶光,别过头。
他们都想着,一个小丫头片子还不好对付,以后有的是办法。
叶奶奶入土这日,天上下着朦胧的细雨,叶筝一身黑衣黑裤沉默的立在墓前。
叶奶奶的墓碑边上是叶父叶母的。
她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亲人了。
墓地只剩叶筝一人,亲戚们都走了,但她知道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她红着眼眶,喃喃自语道:“你走了他们都欺负我。”
她站了很久很久,与他们说了很多很多。
雨渐渐停了,太阳透过云层射下一缕光。
“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轻柔的声音里坚定有力。
叶筝迎着耀眼的阳光走下山去。
——不出叶筝所料,她走到小区门口,那群亲戚就巴巴地围了上来。
叶筝的房子是叶父叶母奋斗多年买来的,他们当时买的时候特意挑的地段好安全性又高的,这群人进不去,被好几名保安拦在外面。
保安大爷姓王,大家一般都叫他王大爷。
王大爷拿着大叉,掏出手帕擦着头上的汗:“小叶,他们是来找你的吗?”
为了对付这群胡搅蛮缠的人,他们出动了全小区一半的保安,甚至都上了武器才把他们拦住。
叶筝点头:“以后他们再来就把他们撵走。”
保安大爷喘着粗气,比了个“ok”的手势。
他们顿时恼羞成怒,嘴里骂骂咧咧地扑了上来,撕扯着叶筝的衣服,但很快就被好几个人按了下去。
叶筝脱身,面无表情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警车呜呜啦啦的开来又呜呜啦啦的开走,叶筝总算顺利的回到了家。
她看着空荡荡的家,有些恍惚,好像她一喊奶奶,奶奶就会从厨房里钻出来,笑眯眯地说:“筝筝回来了。”
“咚咚咚”叶筝回过神,走到门前,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一下,凑近通过门上的猫眼看向外面。
打开门,一名面貌温柔的女子站在门口,身边还站着一个看着五六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温柔的女子一开口就是一股子大碴子味:“筝筝,我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红烧肉。”
说着,她举了举手里的盘子。
李星星仰起头眯起眼睛对她笑:“姐姐,我妈妈做的肉,可好吃了。”
陈静敏和李星星是叶筝住在对面的邻居。
叶筝很小的时候陈静敏和当时还是男朋友的丈夫就搬了过来,叶筝看着他们结婚生孩子,他们也看着叶筝从小豆丁长成了大姑娘。
当中的情谊可想而知。
“谢谢,陈姨。”
叶筝接过盘子。
陈静敏摆手:“哎呀,不用客气。”
这几天,叶筝肯定也累的,是该好好休息休息。
她牵着李星星准备回家,欲言又止:“筝筝……”“……以后有什么事儿就来找我和你李叔,别怕麻烦我们。”
叶筝突然鼻子一酸,这么多天,那群亲戚都忙着争房子,哪里安慰过叶筝,他们还不如邻居。
她笑着点头:“嗯,我知道了。”
关上门,她坐在餐桌旁,盘子里的肉色泽红亮,她却没有一点胃口。
她脸上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她夹起一块肉勉强塞进嘴里,很好吃。
她忍不住呜呜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