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藏在储物柜后边时，明裎正把情书塞回粉色信封。
十七岁的少年单手撑在储物柜上，黑色碎发扫过眼尾那颗小痣。
他睫毛垂落的阴影像蝴蝶停在那个女生颤抖的肩膀，声音比数学老师画坐标系用的三角尺还冷硬："我说过不收这些。
"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
我数着校服第三颗纽扣上的线头，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周第西个了，隔壁班花涂的草莓唇釉真好看，不像我早上偷用妈妈口红被裎哥笑称"偷喝番茄酱"。
"余小鱼，"凉飕飕的声音砸在头顶，"打算cos蘑菇到放学？
"我猛抬头撞上他敞开的校服外套，洗衣粉的薄荷味混着阳光灌进鼻腔。
明裎拎着我书包带往肩上一甩，球鞋踩碎走廊漏进来的光斑："陈姨让我盯着你喝药。
"保温杯硌着肋骨发疼，我盯着他后颈被晒成蜜糖色的皮肤。
那里有颗红痣，和眼尾那颗遥相呼应，像上帝随手撒下的朱砂。
**1.**我和明裎的孽缘从产房开始。
1998年9月12日，市妇幼保健院3楼。
据我妈说，当时她阵痛间隙还能听见隔壁产房明阿姨中气十足的吼叫："明建国你死定了！
"凌晨两点零七分，我攥着明裎的小拇指降临人世。
后来两家妈妈举着奶瓶在阳台上感慨，说我们像被脐带缠住的双生花。
当然这话被五岁的明裎听见后，他整整三天没跟我说话——如果忽略每天放学塞进我书包的草莓牛奶的话。
**2.**幼儿园午睡时间是我的酷刑。
其他小朋友抱着玩偶酣睡时，我总在偷偷抠凉席缝隙。
首到某天明裎把他的小熊手帕甩到我脸上，布料带着晒过太阳的棉花香。
"再揪席子就把你指甲剪了。
"他凶巴巴地背对我躺下，后脑勺翘起的呆毛在穿堂风里晃啊晃。
那方浅蓝色手帕成了我的安抚物。
有次感冒擤鼻涕弄脏了，第二天发现他书包里塞着三条叠成豆腐块的新手帕。
阳光从彩色玻璃窗漏进来，照见他耳尖一抹可疑的红。
**3.**小学毕业典礼是我人生的滑铁卢。
当我在舞台中央踩到裙摆时，礼堂吊灯在视野里天旋地转。
膝盖磕在地板的瞬间，后排传来椅子翻倒的巨响。
明裎冲上台的速度比体育课百米测验还快。
他校服扣子崩开两颗，创可贴按在我渗血的伤口时，指尖抖得像是被雨淋湿的蝴蝶。
那晚我躲在被窝里，就着台灯研究染血的纱布。
医用胶布上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原来疼痛也可以裹着青柠味的甜。
**4.**初三篮球赛改变了我心跳的节奏。
明裎压哨投进三分球的瞬间，汗珠从他下巴坠落在我发顶。
场边女生尖叫着递上各种饮料，他却转身捞走我怀里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塑料瓶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我数着心跳发现节拍器坏了。
他仰头吞咽时滚动的喉结像座小小的山丘，锁骨窝盛着晃动的光。
"看够没？
"他突然弯腰凑近，呼吸扫过我烧红的耳垂，"余小鱼，你同手同脚了。
"**5.**高中开学那天，梧桐叶落满林荫道。
我抱着新课本跟在明裎身后，看他单肩包上挂着的篮球钥匙扣叮当作响。
影子在石板路上拖得很长，我的脚尖正好踩在他后颈那颗红痣的位置。
路过小卖部时他忽然停步，我整张脸撞上他后背。
洗衣粉的薄荷味里混进柠檬糖的酸甜，他转身往我嘴里塞了颗糖果，指尖擦过我发烫的唇瓣。
"跟着***什么？
""谁、谁跟着你了！
"他嗤笑着揉乱我刘海，阳光下白衬衫透出少年清瘦的肩胛轮廓。
我含着糖假装看云，余光里全是他被风吹鼓的衣摆。
**6.**现在他枕着胳膊在午睡，阳光顺着窗棂爬上他后颈。
我第1027次偷看他睫毛投下的阴影，练习本上的三角函数题洇开墨点。
前桌传来折成纸鹤的小纸条：[裎哥刚才偷看你！
]圆珠笔在掌心掐出月牙，我抬头正撞见他揉着眼睛转回去。
校服领口露出半截红绳，和我腕间戴了十年的玉珠链，是两家妈妈非要凑成一对的"母子款"。
午休结束铃响起时，明裎突然伸手拽我马尾："放学等我。
"他掌心贴着我的后颈，温度透过碎发渗进血管，我差点把自动铅笔芯摁断在课本里。
**7.**最后一节课的夕阳特别粘人。
我蹲在器材室擦排球，灰尘在光柱里跳华尔兹。
门框突然投下修长的影子，明裎倚着门抛来罐冰镇柠檬茶，水珠顺着我手腕滚进袖口。
"再擦要脱皮了。
""要你管。
"他突然弯腰逼近，洗发水的雪松味笼罩下来："余小鱼，"喉结在阴影里滑动，"你耳朵红什么？
"抹布掉在地上激起细小尘埃，我落荒而逃时听见他的轻笑。
裙摆扫过门框的瞬间，余光瞥见他弯腰捡起我掉落的发圈。
那是去年生日他送的黑丝绒蝴蝶结，此刻正缠绕在他冷白的手腕上，像某种隐秘的烙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