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急,顾不得形象,霍然起身:“羽儿,你在做什么?
快还给他!”
霍羽睁着乌黑漂亮的眼睛,撒娇道:“父皇,女儿是真心喜欢他,你瞧他长得多像我夫君。”
众目睽睽之下,顾玄度转身离殿,半句话也没有,摆明拒绝的姿态。
霍羽身体顿感闷痛,唉,顾玄度是害羞了?
还是生气了?
但无论如何,她都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也许是太过兴奋,她心口突然疼得厉害,回到寝宫后,躺在榻上动弹不得。
皇帝见她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心疼得不行。
“羽儿,顾玄度是真克妻啊,你只是喜欢他,就被克成这般,如果真嫁给他,那还有的活吗?”
“...我,我就要嫁他,不嫁他,我才活不成。”
霍羽说完就晕睡过去,怎么也叫不醒。
太医们跪了一屋,太医令亲自施针急救,同时喂霍羽续命丹吊着。
皇帝怒极:“续命丹就不能天天服用吗?
朕养得起!”
太医令奏道:“陛下,续命丹吃多了,会损害身体,公主受不住。
若非紧急情况,最多半年服一丸。”
芒种举着霍羽写好的一叠遗书,呜咽道:“......陛下,公主每日都在写遗书,这是她的心愿,万一,万一...奴婢求陛下成全公主。”
皇帝读完遗书,首抹眼泪,傻孩子啊,顾玄度哪是说赐死就赐死的?
霍羽做了一个梦。
梦中顾玄度在用双手拼命挖坟墓,十指鲜血淋漓。
坟墓挖开后,此人不知看到了什么,崩溃大哭,像是裂开的陶器般,碎成一片片。
之后,他撑着站起来,纵身跳进坟墓里。
身后两个随从也不拦他,将坟墓填上,重新立碑。
碑上写:生生世世,情定不移,夫妻同葬,合二为一。
轰隆隆,闪电划破长空。
暴雨而至。
博山炉里燃着香,烟雾缭绕一池山水。
暗卫回报:“回主人,晋阳公主晕睡不醒,太医束手无策,陛下说若公主没了,让所有太医陪葬。”
顾玄度沉默不语。
幕僚淮安急道:“将军,你要不要进宫去求娶公主?
她可是当众说要嫁你!”
另一幕僚淮宁冷笑:“如果公主薨逝,将军的政敌会说是他克死的,你嫌将军死得慢吗?”
“那你说怎么办?
不去也不行啊!”
顾玄度慢悠悠道:“待公主死后,我会向陛下请求娶她,她将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
明明是深情的承诺,他语气却无波无澜,听不出情绪。
淮宁立时反应过来。
病秧子公主谁娶谁倒霉,何况是有克妻之名的将军?
但将军如果迎娶死后的公主,那公主就不再是孤魂野鬼,皇帝感动还来不及,哪还会怪将军?
问题完美解决,将军实在高明!
顾玄度和衣而睡,他从未见过晋阳公主,却能在梦中清晰知道她的样子,所以那个梦不能不信。
公主为别的男人杀死他,还屠尽他家族,今日又给他惹来麻烦,他愿意在她死后娶她,己够大度。
淮安叹息:“关于咱们将军身上的传闻,就一项是真的,冷血无情。”
淮宁压低声音:“就将军幼时那环境......他只是无情,己是老天开眼。”
两日后,霍羽悠悠醒来。
太医们擦擦汗,哎娘呐,可算保住性命了。
皇帝松口气:“羽儿,你总算醒了!
朕即刻写赐婚圣旨,让礼官去顾家宣读。”
霍羽虚弱道:“父皇,你不怕我被他克死?
也不怕得罪他?”
皇帝握着她清瘦的手:“你想如何便如何。”
霍羽费力喘口气,“多谢父皇,赐婚圣旨先不必写,还请父皇对外宣布女儿薨逝。”
皇帝不解,女儿这是玩哪出?
霍羽抚着心口:“女儿不能让父皇落下逼婚的名声,不如请君入瓮。”
顾玄度巴不得她死了,然后向皇帝求娶她,既能免除责罚,又能落个重情重义的美名,多划算。
这如意算盘打得,算盘珠子都快蹦她脸上了。
不由想起那个离奇古怪的梦,如此狠心之人,怎么可能殉情而死?
旭日升起,顾玄度立于阶前,抚着一夜未眠的海棠花。
暗探回道:“将军,晋阳公主薨逝,皇宫上下缟素,陛下伤心过度,哭晕过去。”
海棠花上的雨点轻颤,落在顾玄度手背上,他眸色如墨,晋阳公主,就这么没了?
家中老仆进来:“公子,夫人请你过去。”
他有些忐忑,按理说,即便大公子贵为家主,但也得向自己的母亲早晚请安,但大公子却很少过去。
顾玄度颌首:“我一会儿过去。”
他沐浴后,换上新衣物,从头到脚,无一不华贵精致。
出房门时,习惯性摸向腰间,玉环却不在,空落落的。
进了松鹤堂,顾玄度向母亲请安。
顾夫人生得极美,一身云紫色撒花长裙,雍容明艳,说不出的威严。
她冷声道:“瞧你做下的好事,居然克死了晋阳公主!
你即刻进宫向陛下请罪,别连累家族。”
顾玄度态度称不上恭敬,“母亲总这样,喜欢将所有的不幸都归于儿子身上。”
顾夫人脸色一变,“我冤枉你了吗?
晋阳公主虽缠绵病榻多年,但也好好活着,为何见到你之后,她就没了性命?”
身边的嬷嬷朝她使眼色,母子之间,何苦闹成这样?
顾玄度有些烦躁:“母亲若没有别的事情,儿子告辞。”
顾夫人在他身后幽幽而叹,“你瞧瞧,喜欢你的人都得死。”
顾玄度脚步顿住:“所以母亲为能活得久些,从来没喜欢过我,是吗?
在母亲眼里,我生而不详,是吗?”
顾夫人掐住手心,这能怪她吗?
当年命师说:此子克父母,克兄弟,克妻儿。
到如今,夫君被他克死,次子不人不鬼,未过门的儿媳也被他克死西任,接下来呢?
顾玄度头也不回的走出院子,换上一袭雪白麻衣,首奔皇宫。
宫人惊异的看着他,悄声议论。
“顾将军居然穿孝衣?
还是重孝呢!”
“难道他母亲死了?”
“不对,他母亲要真死了,他不应该在家中守着吗?”
见了皇帝,顾玄度跪地道:“陛下,微臣想祭拜晋阳公主。”
几日不见,皇帝苍老许多,步伐蹒跚无力。
灵堂两边,文武百官与皇子公主们跪了一地,是陛下强按头让他们祭拜,他们能体谅陛下的丧女之痛,也没多挣扎。
顾玄度拂开衣袍跪下,焚香祭拜。
祭拜完,他跪在皇帝面前:“微臣斗胆,请陛下为微臣与晋阳公主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