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荃市刚下了一场雪。
南方的天气留不住,当天夜晚就己经化的差不多,又稀又脏的雪浆堆在人行道上,意图将每个人的鞋都彻底沾湿弄脏。
“您好。
欢迎光临。”
便利店的营业员在空调的暖风中昏昏欲睡。
被门推开的声响惊醒,下意识说出那句习惯用语。
来人穿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高挑的身材将这件衣服衬得极有气质。
中长的头发向后盘起,散落的碎发显得随性又潇洒。
“一打啤酒一支打火机,谢谢。”
营业员听到声音抬头,呼吸一滞。
要不是没见过,他还以为这是哪个明星。
来人有一双很好看的丹凤眼,跟薄唇翘鼻搭配起来原本有种艳俗的媚,却又被锋利的眉给压了下去。
整张脸都美的很有攻击性。
见人不动,那人微微歪头。
营业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道了声抱歉,转头去拿东西。
为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各大商场店面早早放上了跟春节有关的歌曲。
此时此刻,便利店就正在播放去年春节群星唱的那版《恭喜恭喜》。
李尘星的声音在里头听着极其明显。
清亮的嗓音压过众人,出众又新奇。
来人站着安安静静听了几句。
首到营业员将货品扫完码递给她。
便利店的火机一块一支,很便宜。
便利店的后面就是高档小区,不怪营业员多心。
女人穿着气质并不像缺钱,怎么会买这么便宜的火机。
可能只是为了应急吧……他这样想。
女人利落地扫了码,提着东西推门出去。
在他的目送下,进了后面的小区。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背影有些眼熟。
安保尽职尽责在辨别过来人身份后开门放行。
“李小姐,欢迎回家。”
被打招呼的人礼貌地朝他点头,一言不发地踏着一地残雪回家。
进了门她将手里的啤酒搁到客厅的茶几。
沙发上洋洋洒洒坐满人,见到她都紧张地站起来。
“坐。”
她脱了外套,随意地扔到椅背上。
里头轻薄的衬衫包裹着挺拔的脊背。
肌肉线条流畅有力。
“老大,人己经在地下室了。
麻醉还没醒。”
沙发有个男人上前,汇报了今天的工作。
他的手上还残留没处理完毕的血迹。
女人扫了一眼,掏出放在兜里的打火机,递给他。
“给你,那天掉的。”
男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整的一愣。
一下子忘了后续的话。
却迟迟没有伸手接过那支打火机。
“我新买了……不用了老大。”
女人没有说话,手伸着,并没有放下去。
这很明显就是不肯罢休的意思了。
男人紧张地下意识吞了口口水,缓慢地抬手。
还没接触到那只火机,指尖黑色的雾气就己经冒出来。
不等他收手,“砰。”
一声枪响。
结束了他的生命。
倒下去的男人眼睛瞪得极大,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地被射杀。
沙发上的人们冷漠地旁观着这一幕。
女人收回枪,搁到桌子上。
对那堆人冷漠地扔下一句。
“尸体处理好。”
这是他们的失误,女人一发话,沙发上的人们全都动起来,训练有素地开始处理地上逐渐***的尸体。
她并没第一时间去探望地下室关押着的人。
反而走到厨房,用手背感应扫开武器柜,从里面挑了一把趁手的刀具。
普通的锐器对恶魔造不成任何真实伤害,但对人类能。
她拿刀尖对准自己的胳膊,面不改色划下去。
锋利的刀刃割破了皮肤,鲜血缓慢外溢。
舅舅怎么说的来着?
想让人原谅你,就要学会卖惨。
她不太擅长这个。
身边也没什么能给她出主意的人。
手底下的那些人大概也不会出什么有建设性的主意。
她们都是从小被培养出来猎魔的。
恶魔到了人间,披着人皮跟寻常人无异。
在辨别清除的同时,要逐渐消灭自己的同理心。
恶魔们很聪明。
比人类要聪明好多,也更狡猾。
它们往往披着亲近人的皮,在你脆弱的时候大张獠牙,想要将你吞吃殆尽。
杀掉一只非人类生物很容易,杀掉同类不容易。
过于有同理心的人,会在这场残酷的屠戮中道德失衡。
会怀疑自己的初衷,难以坚持本心。
毫无同理心的人又过于冷漠,会选择性忽略一些区分人类与非人类的细枝末节,仗着人类社会对猎魔人的宽限而进行私心的误杀。
人心是一杆秤,砝码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做猎魔人并不容易。
要在这种危险的状态下找到微妙的平衡。
既不能像个圣父,也不能冷漠到像个杀人犯。
“老大,你割伤手干什么?”
女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随便找了块儿布按在伤口上,越过众人进了地下室。
这所房子是异防所旧址,以前异生物刚出现的时候,还没有引起公众注意。
只有一小批敏感的科学家发现了磁场的变动。
开始观察磁场异常的情况。
首到有一次爆发了小范围异生物屠杀事件。
异防所才正式成建。
这些年异防所队伍逐渐壮大,早己经搬去了更大的地方。
但在异生物,也就是恶魔的抵御跟消灭上始终进展缓慢。
人类在不同维度生物方面的可查阅资料少之又少。
只能通过不断摸索来逐渐进化。
异防所无奈,只能放权给下面的人。
于是在赏金的激励下,猎魔人开始出现。
最开始的猎魔人纯粹靠一条命在拼,出一次任务能活着回来就是万幸。
后面两方合作,异防所提供武器,猎魔组织提供人力。
于是异生物入侵的进度得以放缓。
李执是第三批次猎魔人。
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共感到恶魔交流波长的猎魔人。
因此,她在异防所拥有自主带队的权利。
只要不太过分,异防所会为她的一切决定放行。
但李执没有主动带过队。
现在所有跟着她的猎魔人都是异防所推过来的。
李尘星其实早早就醒了。
但不算完全清醒。
给他打的麻醉是算好剂量的,这个时候他虽然睁眼了,却弄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地。
只能茫然地望着天花板,盯着刺眼的白炽灯流着生理性泪水。
冰冷的屋子里,有人拿破旧的收音机播放着他曾经唱过的那版《恭喜恭喜》。
他好像做了一场长长的梦。
梦里的人声鼎沸与旋律交织着,让他感到晕眩,想吐。
以至于他偏头,看到一颗脑袋放在旁边的时候,情绪仍旧是毫无起伏的。
他以为他在做梦。
所以梦到满地血腥,听到电钻声音都是正常的。
梦里,他同一个陌生的女人对上视线。
对方戴着口罩,只露出好看的眉眼。
对方的手似乎受伤了,撑着他身边的栏杆观察着他。
只是那个眼神他很不喜欢。
像在打量猎物。
他闭上眼,想要从这样的梦里清醒。
可再睁眼的时候,那张脸仍旧在。
“我叫李执。”
女人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回荡。
然而这个名字却让他陡然清醒。
身在娱乐圈,他怎么会不知道李执是谁呢?
有很多前辈被这个叫李执的人带走后就再没带回来过。
甚至没人敢追究李执的责任。
经纪人跟他说过,没人能在李执的手下生还。
据说她折磨人很有一套,势力还很大。
根本没人敢反抗她。
异防所跟官方有共识,隐瞒了异生物的存在。
自然也不可能公布猎魔人的身份。
故而在李尘星他们这些普通人眼里,李执就是个巨大的黑社会头目。
沾上她准没好事儿。
虽然也的确,但到底概念不同。
可李执并不在乎。
在她眼里,这二者其实并没有区别。
黑社会也好,猎魔人也好。
解释了也还是有人会误解。
她从不干解释的活儿。
只要她没有杀错人,那她就没错。
但凡有质疑反抗的人,能从她手底下活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