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大荒,有汤谷,名扶桑,居黑齿北水中,水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如芥,十日所浴,可通天入地,求神访仙。”
我手里拿着这本《百妖荒》,嘴里嘀咕着,不免心生好奇。
“你说,这书的作者是不是来过我们扶桑?
不然怎么写的那么清楚。”
我侧头,问一旁躺在木椅上,闭眼假寐的男人。
“可能吧”他懒懒出声。
我翻过书的正面,封面只署名“不复”二字。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我们扶桑的妖灵写的?
毕竟扶桑这里从未听说过有外人踏足。”
话完,他睁开眼,起身,来到了我面前。
他“海拔”实在是高,我不得不仰头看他。
他身影刚挡住了那刺眼的太阳,刚站定,我手里的书就被他夺了去。
随手翻了两页,慵懒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那你听说过,这里可曾有妖怪精灵出去?”
我努力回忆了片刻,想了想,再想了想,无奈抬头“没有”池离眉一挑“那不就是”我不想就此罢休,与之争辩“也许有,但我们不知道呢?”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书往我头上“啪”的一扣“那还有外人进来过呢,你知道吗?”
我沉默,接住掉落的书。
他说的不无道理。
但比起有外人踏入这儿,我倒是更希望有妖兽出去过。
因为,外面的世界,我心之向往,却未曾去。
这里是扶桑,和书上说的一样,有十个太阳,九个在扶桑树下,一个在扶桑枝头。
扶桑树高过云霄,听闻那是连接地上与天神的通道。
扶桑日散落在它周围,围成一个偌大的弧圆,守护着这条通道。
但这片十日辉耀之下,永远明媚,也永远不变。
我们的生活,就如同那棵在光阴里屹立了亿年的扶桑天树,永不衰败,但也永远无法走出那片它深扎盘绕的土壤。
天树之下,孕育着无数生灵,我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我并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品种的妖灵。
池离说五百年前,他捡到我的时候,我长得一言难尽。
倒不是难尽在丑上,毕竟在没化灵前的妖兽,长得都不咋地。
难就难在,我不是“一只”妖兽,而是用一坨形容。
他说给我渡灵力的时候,都不知道我的内丹在哪儿。
可想而知,我是多么的一言难尽。
“我去汤谷了,你赶紧把饭做了”他左手一背,留下一片衣袖,便飘然而去。
沐谷是他每隔七天必去之方。
我在背后对着他怒目一瞪。
他眼睛似乎长在了后脑勺上,轻抬一手,头上掉下一个青果子。
“哎呦喂”我抱头。
"以后少瞪人,再瞪眼睛也不会变大"我在后头给他来了套降龙十八掌,最后,在他悠悠走远不见后,气才顺了些。
我实在怀疑,他当初我只是为了顺手捞个厨子。
一年三万六千五百天,抛去我未启灵的那一年,我整整做了近百年的饭啊!可想而知为了他,我上天遁地,挖洞掏树,将扶桑国方圆百里,能吃的不能吃的都上锅炒了一遍。
五百年下来,我撰写的百妖食谱随便挑出一本,都能当门武器哐哐砸死他!
今日反骨一来,我打算来一次的小小反抗。
***!
你就等着回来吃土吧!
我捡起滚落的青果子,继续躺下翻我的《百妖荒》。
这本书是从一个书妖手里借来的,里面从一个新奇的角度,向我呈现了一个我不曾了解过的扶桑。
我正津津有味的读着,视线蓦地落在一行,久久不得翻页。
待一字一句地看完那一页,我倏地起身,手有些不可遏制地激动发抖。
我不知道书上所说的真实性,但前面的描述与扶桑几乎一模一样,那这个法子也未必不可信。
盯着那行字,信与不信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感受到那颗砰砰作响的心跳,似乎要去证实什么……扶桑没有夜幕,我们记录时间只是看扶桑木上最高的那颗太阳。
它的轨迹永远是由南至北,再由北回南,南北轮回,落在日晷上,共分为十三个辰时,北为阳辰,南为阴辰。
我抬头望了望,居南北正中央,己至二辰半。
快回来了。
果不其然,人未进门,便先是熟悉的调调“小不点儿,本大爷回来了。”
我转头,揭开了锅,锅里有热腾腾的窝头和涡菜,终究没舍得让他吃土。
毕竟以后,他可能……真的得吃土了。
将它们盛上桌,他也坐下。
夹起一筷子纤菜,浅尝了下,舌头一如既往地毒辣。
“噗,这菜做的,你把盐妖给劫了?”
我没好气地尝了口,本想像往日一样怼他两句,但想了想,又憋了回去。
“不小心手抖了,我下次放少点。”
话落,池离刚进嘴的菜就停在了路上,对着我,一脸惊恐“你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
他顿了顿,赶忙放下半路的菜 ,又端起盘子嗅了嗅“你不会下毒了吧”我被他一通操作气笑了,手一拍桌“是,下了,你以后要么被饿死,要么就是被我毒死。”
见我如此,他倒放下心了,大手拍上我的肩膀“只要有你在,我是断不会被饿死的。”
他这一说,倒是令我生出些愧疚和伤感。
我即将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按照他的生活习性,离开我,没准呢。
虽奴役了我这么多年,但到底也算给了我一个家。
我刚想放下成见嘱咐他两句,哪成想又听他叨叨一句“饿死不至于,被你的厨艺毒死倒可能是真的。”
我脸一黑,他放肆大笑。
筷子在米饭里狠狠一戳。
原是我太良善,臭妖怪,你只配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