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见第一次见到裴照,是在建文四年的暮春。
雨丝斜斜掠过青瓦,在檐角凝成透亮的水珠。
她提着药包转过巷口时,绣鞋踩到团暗红的东西。
低头看,是半截染血的玄色衣角。
琴弦崩断的锐响刺破雨幕。
沈月见攥着油纸伞的竹骨后退半步,却见那人动了。
苍白手指扣住墙砖,墨发垂落间露出一双漆眸,眼尾染着道血痕,像是被利刃擦过。
"别怕。
"他嗓音沙哑得厉害,指节却青白,"姑娘若能收留三日......"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
沈月见这才看清他胸前狰狞的刀口,血水正顺着青石板缝隙蜿蜒,在积雨里绽开朵朵红梅。
后来她总想,若那日不曾走错巷子,或者不曾多看那滩血迹,是否就能避开这场孽缘。
可当裴照倚在她闺阁的软枕上,咽下她吹凉的汤药时,眼尾那道血痕像朱砂渗进心口。
"此玉名唤皎月,是家母遗物。
"第七日清晨,裴照将白玉佩放进她掌心。
蝉翼般的晨光里,玉佩透出云雾状的絮纹,"待我归京复命,便来提亲。
"沈月见攥紧温润的玉,忽觉手背微凉。
抬眼撞进他含笑的眸,窗外的海棠正簌簌落着花瓣,有几片沾在他肩头。
"公子可知我是商贾之女?
"她垂首抚过琴弦,《凤求凰》的调子便断在指间。
裴照的佩刀搁在案头,刀鞘嵌着孔雀石。
他伸手拨动那根断弦,铮鸣里混着低语:"我只知姑娘的《广陵散》,比秦淮河的花魁弹得好。
"蝉鸣突然喧嚣起来。
沈月见慌忙去够药碗,却被他握住手腕。
断弦在掌心勒出红痕,她听见自己心跳震着耳膜。
......雨下了整夜。
沈月见倚着雕花窗,看着铜镜中身着宫装的自己。
胭脂盖不住眼底青灰,金步摇垂下的珍珠擦过锁骨,凉得像那晚的雨。
三日前父亲被押入诏狱,罪名是通敌。
大理寺的人从库房翻出几箱辽东人参,非说是要献给燕王的贡品。
母亲哭晕在祠堂,幼弟吓得发了高热。
"姑娘若肯入宫,沈家或有一线生机。
"来传话的太监翘着兰花指,玉拂尘扫过她连夜绣的嫁衣。
妆匣最底层躺着皎月玉佩。
沈月见咬破舌尖才咽下呜咽,原来所谓良人,终究抵不过皇权倾轧。
更鼓敲过三响时,她攥着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