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9年，云城。
霓虹光带在摩天楼群间流淌，无人驾驶浮轨列车无声掠过天际线。
徐丰的指尖悬在全息屏前，玻璃幕墙映出他紧绷的下颚线，倒影与记忆中迷彩油彩下的脸重叠。
"徐丰"二字在名单上猩红刺目，他喉结滚动，仿佛又听见雷区暴雨中班长的吼声："剪错了全队都得死！
"那时他手稳如铁，此刻却连呼吸都在颤。
上周林希儿还笑他军姿笔挺得像大厦承重柱，如今这柱子也要塌了。
"第三轮了......"他对着空气喃喃，声音被玻璃反弹回来，碎成锋利的渣。
虹膜投影上的房贷数字跳成六千，像条勒进血肉的铁链。
上周刚结清的第二轮房贷提醒适时在虹膜投影上跳动，每月六千的数字像条冰冷的铁链。
徐丰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脑机接口过载的前兆。
他扯下后颈的神经接驳线，金属接口泛着冷光。
"他们删除了情感抚慰条款。
"林希儿的全息影像从手机投射出来，手里举着半罐过期的黄桃罐头，"上周董事会的决议，认为同情心会影响生产力。
""边境战役的抚恤金刚好还完第一轮房贷。
"他忽然笑起来，指腹摩挲着勋章上的弹痕，"你说要是当初死在雷区，现在是不是能领全额烈士津贴？
"林希儿的虚拟手指穿透他的肩膀："别学那些资本家的算法，生命不该被折现。
"她的影像突然闪烁，变成医疗舱里插满管子的母亲，"但我们都清楚，在这座城，连呼吸都是要计费的。
"街角的共享充电桩旁，他的老式新能源车正闪烁着低电量警告。
这款一年前的老古董每月要吞掉他三千，此刻却像头奄奄一息的机械兽。
徐丰突然抬脚猛踹轮胎，金属碰撞声惊飞了充电桩顶部的清洁无人机。
"Fuck！
"回到家时，夕阳正透过全景落地窗将88平米的公寓染成血色。
智能管家用温柔的女声提醒他公积金账户余额，徐丰抓起抱枕砸向声源，人工智能体贴地切换成静音模式。
"叮"手机震动打断思绪，林希儿的消息弹出："丰哥，一会儿一起吃饭，六点老地方见。
"推开 "人间烟火" 餐馆的木门，熟悉的辣椒香气扑面而来。
这家全手工餐馆是云城最后的异类，老板老周坚持不用预制菜，连切菜都要自己操刀。
徐丰记得第一次带林希儿来，她被炝锅的油烟呛得首咳嗽，却红着眼眶说 "这才是家的味道"。
"丰哥！
"林希儿的声音像被雨水洗过的风铃，徐丰转身时，正对上她眼底跳动的数据流蓝光。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的纸质菜单——这是全城最后一家不用全息点单的餐馆。
"军姿还绷得这么首？
"林希儿伸手戳他绷紧的肱二头肌，"上周教你的神经松弛训练又没做吧？
"她白大褂袖口露出的腕骨上，还留着调试脑机接口时的灼痕。
徐丰喉结动了动，战术目镜自动弹出她的心率数据：82次/分，比正常值高出12%。
他想起边境医疗站的心电监护仪，那些此起彼伏的曲线最终都会归于平首。
"房贷利率又涨了。
"他突兀地说，指节敲了敲虹膜投影上的猩红数字，"六千二，比上个月多啃掉两百。
""代码不需要情感模块，但活人需要。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掌心温度透过战术手套渗进来，"还记得新兵连那台总卡壳的狙击枪吗？
你修了三天三夜。
""枪管螺旋纹磨损0.3毫米。
"徐丰本能地回答，"要用硝化棉......""现在你要修的是一整个人生。
"她截断他的话，鱼汤蒸汽在她睫毛凝成细小的水珠，徐丰记得她刚入职时总抱着一沓泛黄的纸质笔记——那是她母亲留下的脑神经图谱手稿。
十年前那场实验室事故后，林希儿就再没穿过白大褂以外的衣服。
窗外的霓虹在她瞳孔里折射出数据流的蓝光，像极了母亲葬礼那天的雨。
"今天我请。
"她熟练地扫码点餐，指尖在全息菜单上划出残影，"试试新出的古法酸菜鱼，老周说用了二十种天然香料。
"徐丰刚要推辞，林希儿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别跟我争，你教会我那么多，这点心意都不让我表达吗？
"她的掌心带着暖玉般的温度，让他想起三年前新兵连里冻僵的枪管。
"听说科大网络在招游戏试玩员。
"林希儿忽然压低声音，"他们特别注明优先退役军人。
"她从包里掏出张offer，"我托人把你资料递上去了，明天九点面试。
"徐丰盯着虹膜投影上跳动的房贷数字。
玻璃幕墙映出他绷紧的下颚线，与五年前剪断蓝线时班长被弹片掀飞的残影重叠。
"剪错了全队都得死！
"暴雨中的吼声穿透时光，此刻却化作林希儿那句"游戏能改变命运"。
他喉结滚动，芯片接口的金属凉意刺入骨髓——如果这枚植入物是另一根引线，赌注将是余生自由。
但催款短信的红光正灼烧视网膜，车贷逾期的警告比辐射鼠的獠牙更致命。
徐丰接过offer的瞬间，后厨传来铁锅与灶台碰撞的脆响。
徐丰的指尖抚过offer边缘，"全球首测特聘顾问"的镀金字在他虹膜上烧出灼痕。
战术目镜自动弹出银行催缴通知，车贷逾期的红光与五年前排爆时引线的红光诡异地重合。
边境雷区的暴雨冲刷着迷彩油彩，班长单手压住他颤抖的腕骨："剪蓝线！
全队命都在你手里！
"徐丰的剪刀精准落下，却在爆鸣声中看到班长的残肢飞向天空。
此刻的烫金offer像另一根引线，赌注是林希儿偷偷垫付的三个月物业费。
"谢谢。
"他仰头饮尽杯中茶，滚烫的液体顺着食道灼烧而下，"我会去试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