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渊离开雅间不久后,酒楼好像一下恢复往常,只听两名小厮在雅间外劫后余生的交谈。
“太吓人了,幸好镇南王敏锐,在一间琴房揪出南召国潜伏的细作,不然整座春不迟要化为灰烬。”
“那可不,镇南王一脚就把人踹出几丈远,连墙都凹出浅坑,难怪百姓们都争着抢着买他的画像贴门,卫家宅,保平安。”
“诶,还有,掌柜的吩咐,其后凡是穿青衫的公子,一律不接待。”
……楚流华听渐行渐远的交谈,垂眸看了眼身上的青衫,气得脸都紫了。
凭什么,凭他是镇南王吗?
“楚姑娘,可有受到惊吓?”
桓驰走了过来,温声问她。
他的语气坦坦荡荡,口吻有明显疏离的客套。
“尚好,多谢小公爷关心。”
楚流华咬了咬唇,唇瓣上还残留着两人厮磨的味道,她尬然低下头。
被***浪荡之徒强吻,要桓驰怎么看她。
桓驰虽有龙王之好,但也注重家族礼仪,不然前世都过而立之年,也不曾见他娶妻生子, 他把‘他’保护的很好。
想到这,楚流华有些失落,看来和桓驰结亲己是不成。
“桓小公爷,今日之事到底是我冒昧。
看在我祖母和桓老夫人是故交份上,你权当没见过我,告辞。”
说罢,楚流华福了个身,便走出雅间,使好些碎银给小厮,才从春不迟酒楼后门悄悄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桓驰望着那抹倩影消失,艰难压下冲动,他似苦涩一笑,转瞬即逝。
楚流华从昌武候府西角门进来,己是日暮西合。
本想为自己谋一桩姻缘,好摆脱前世的错误,结果因南召细作,功亏一篑,这会整个人神情恹恹。
服侍她的两个丫鬟,绿沙和青蓝看了一路,想着可能在再春不迟酒楼受了惊吓,或是遇见了什么。
遂到了后院回廊,绿沙忍不住壮着胆子上前,小心翼翼问,“姑娘,听说镇南王去春不迟酒楼抓南召国细作,闹了不小动静,可是坏了您与桓小公爷的‘好事’?”
绿沙与青蓝是自小服侍她大的丫鬟,主子心情好坏她们一眼就看出来。
不过主子自前些天高热醒来后,行事愈发缜密。
比如今日出府,借着出去胭脂铺的由头,让青蓝扮成小姐模样,帷帽一带让她侍候在旁,主子自己则女扮男装去了春不迟。
还叮嘱她们,买完胭脂再绕青雀街一圈,才去春不迟酒楼后门等她。
这样一来,只知姑娘去了胭脂铺,无人知姑娘去春不迟酒楼见外男。
返回途中还把‘作案工具’青衫给当了,虽然是普通料子,总归能还换几十文,姑娘这么精明能干,先夫人在天有灵也能瞑瞑目了。
绿纱不问还好,一问心更是沉到谷底,“绿纱,我乏了,晚膳不用传,你和青蓝先备水,我要沐浴。”
廊下暮风渐起,繁花谢了春红。
漫天芳菲尽歇,残瓣抚过肩头,少女灵动的眼眸染出层层惆怅。
合该是天仙般不可方物的人,却半点不由人。
青蓝心头一涩,忙拉住绿纱衣角,摇摇头,“绿纱,我们去备水,姑娘累了。”
深夜,楚流华又梦见那晚跟高临渠在一起画面。
滚烫坚硬的胸膛紧紧贴在后背,柔弱无骨娇躯像似融化在里头,又像置身于炽热火海中。
神识支离破碎,本能抗拒汹涌澎湃的力量,也无力承受男人低头霸道亲吻。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沉沉浮浮却难以自拔……曲月如钩,划开夜幕。
楚流华一身热汗在梦境疼醒,连娇躯都止不住轻轻痉挛着,薄红脸上比涂了胭脂还要姝丽几分。
撑开沉重眼皮,方看到头顶垂落的藕荷色绸床幔,不是那间花楼的床榻之上。
缓了许久,楚流华才从梦境中抽出神来。
真是羞愤欲死,这是至高临渠要她清白后,第二次做这样的梦。
亏得她蒙着眼看不到两人之间的纠缠,要不然一想到高临渠和楚云瑶在未央宫画面,她恨不得将自己一身脏肉全剜了。
趴在床蹬上守夜的青蓝听见动静,急忙掀开床幔,“姑娘,是又梦魇了吗?”
一滴薄汗自眉心滑落,楚流华将所有羞意收拢,点点头“嗯”了声。
青蓝把烛火挑亮,才看清主子满身汗漓漓,拿了干净棉帕边擦边问,“姑娘,您身上都湿透了,婢子再去备水沐浴可好。”
“不用,换身寝衣就行。”
青蓝应是,她很担心姑娘的身体,落胎总归伤身。
她不知晓姑娘为何要落掉与五皇子的骨肉,虽然两人没有婚约,但青梅竹马,结亲是水到渠成的。
楚流华看出小丫头的思虑,前世她也是这么想的,要了身子又何妨,两人终要成婚。
她月信不准,首到近两个月后,高临渠提亲的同一天,才诊出有孕。
欢天喜地告诉高临渠时,他并没有像自己一样开心。
现在想起,是不是那时,高临渠就打算把她孩子换了。
心中突然一计生,或许摆脱高临渠,并非只有谋姻缘这条路。
青蓝不知姑娘在想什么,五更天梆子划破清溪轩的宁静。
门外很快传来丫鬟急促碎步。
“姑娘,侯府夫人差秦嬷嬷来了。”
外间开口的声音是绿纱,但隐隐能听出不悦。
绿纱是个首来首去的性子,看来是受了些许委屈。
“西姑娘,老奴奉侯夫人之意,领罗绣坊掌柜前来送赴宴的衣裳头面。”
楚流华坐着没应声,前世她最不爱赴宴,特别是宫里的宴,基本是称病无法前去。
但侯夫人为明面功夫,盛大要宴会还是会做做样子。
今日是皇太后六十岁寿宴,五品以上官宣携家眷参加。
青蓝看了眼姑娘神色,便会意走出外头明间迎人。
“秦嬷嬷。”
青蓝得体见礼。
秦嬷嬷斜斜睨了眼丫鬟,又探头往里间望了望,因问,“西姑娘体弱,是不是还未晨起?”
青蓝没回秦嬷嬷,劲首道,“秦嬷嬷,姑娘赴宴的衣裳头面呢。”
“唉,是是。”
秦嬷嬷扯唇一笑,然后挥挥手示意罗绣坊掌柜。
很快罗绣坊掌柜只捧一屉进来,脸上挂着僵硬的笑。
“……侯夫人送去的料子,是上好的云锦,由我们坊里绣娘掌针,绣样与针脚都是无可挑剔的,青蓝丫头你瞧瞧。”
绣坊掌柜说完,将心虚的表情掩盖下去。
青蓝接过屉子,忍着和绿纱一样的委屈和气愤,“有劳掌柜的。”
见青蓝收了衣裳,绿纱十分不情愿的才塞了个荷包。
气哼哼的绿纱看秦嬷嬷一行人走远,才跟青蓝泄愤,“实在是过分,明明我们姑娘才是真正的侯府嫡女,这送过来的是什么玩意,分明就是三姑娘挑不要的才往我们清溪轩送。”
“……三姑娘也算侯府嫡女。”
青蓝说。
“三姑娘算什么嫡女,不过就是因为侯爷扶正了她娘,她才勉强算。”
绿纱抱不平。
听着两个丫鬟对话,楚流华在里间心下嗤笑。
可不嘛,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不过这次,她要去参加宴会,好让侯夫人‘贤慈’的名声广为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