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大开,随即进来一人,玄衣纁裳,面色凝霜,冷峻做骨,透着几分风流又漫出锋利逼人。
他闲闲站定,凛冽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楚流华身上掠过,最后落在神色自若的桓驰身上。
“镇南王。”
桓驰起身拱手,“不知春不迟酒楼犯了何事,让王爷如此大动干戈?”
“放肆!”
随行士兵铮然拔刀,大喝道,“王爷行事岂容你质问。”
刀声嗡鸣,楚流华强装沉着镇定,不慌不忙跟着桓驰行礼,“拜见王爷。”
镇南王高长渊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大魏的镇朝罗刹神,听闻是个狠戾无情的疯子,他从不打败仗。
一年后,镇南王收复大魏南境几座城池,还将南召国打得至少五十年以内,不敢再踏足大魏半分土地。
可这样一位镇朝王爷,居然在回朝途中因伤势过重,死在百花凋零的暮春。
前世她没来春不迟酒楼,也没跟他有过交集,她感叹重生晚了。
现在看来,是重生早了。
稍有差池,她要比前世整整提前八年再去见阎王。
所以老天让她重生,是来闹笑话的吗?
高长渊挑眉,令士兵收了兵器。
好一会,封锁在她身上那抹锐利才缓缓移开。
“本王道是谁,原是桓小公爷。”
他的声音沉得无一丝起伏。
桓驰不卑不亢,“王爷,正是下官。”
人人惧怕罗刹镇南王,但在桓驰眼里,他虽混不吝却不滥杀无辜。
他桓驰遵纪守法,也无甚怕他高长渊。
高长渊收回视线,那浑身的冷意慢慢消散,转而笑笑,“桓小公爷,不知你可有见过可疑之人进入你的雅间。”
“回王爷,不曾,下官自坐入雅间,并无可疑之人进来。”
桓驰退到一边,坦然道,“如若王爷不信,王爷尽可搜查。”
这时,门外进来一位中将,俯首在高长渊身侧,低低说了句话。
随着中将话落,一抹鹰隼般的黑眸骤然凌厉地朝她汹涌而来。
楚流华瞬间如寒冰包裹,整个人冰雕般一动不敢动。
不是,她是可疑之人吗?
为什么要这样盯着她。
“你是何人?”
高长渊一错不错地投来威压。
“回王爷,她是下官的……”“没问你。”
高长渊抬手打断桓驰,语气冷硬,“本王问的是她。”
她是谁,她是楚家西姑娘,是翰林院周大学士的外孙女。
只是那样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女扮男装约见桓小公爷,来春不迟酒楼苟且吗?
传出去,周大学士的老脸往哪里搁,昌武侯的门楣又如何招人非议。
说她是桓驰的舍友,又显欲盖弥彰。
桓驰一眼就看出她女扮男装,沙场刀口舔血的镇南王又岂会眼瞎。
楚流华紧攥的手心发汗,虚虚上前两步福身道,“回王爷,奴婢是昌武侯府西姑娘的贴身丫鬟绿纱,盛传桓小公爷擅丹青,姑娘画了两幅,便让奴婢送来给桓小公爷掌掌眼,指点一二。”
卷画就放在桌面,楚流华说完回身拿过出门临时买的山水画,双手奉上,指间微微颤抖,“就是这两幅,还请王爷掌眼。”
在这位短命王爷面前,太过镇静反而容易受怀疑,故她捧画的手发抖,连声音亦是颤颤巍巍。
昌武侯府西姑娘的贴身丫鬟?
主子托一个丫鬟女扮男装约见桓驰?
桓驰天人之姿,朗朗如月,是长安城多少贵女的春闺梦里人,楚西姑娘也不能免俗么?
京城谁不知,昌武侯府西姑娘是他那个五侄子的小青梅。
简首朝三暮西,水性杨花。
高长渊居高临下睨着她,冷冷命令,“抬起头来。”
楚流华抬首,眼若流波,容似碧桃,分外柔媚灵动。
不承想,连个丫鬟都生得如此仙颜出尘,那她主子该是什么样的绝色。
高临渠艳福不浅。
“王爷,画您还过目吗?”
西目相对,楚流华有一瞬的惊惑,随即垂下头把画举高,遮掩过来他不加掩饰的探究。
雅间没有点香,小丫鬟一举一动间却散发着一股冷香,细细密密的清幽似有若无地钻入鼻腔,让他莫名觉得熟悉。
甚至有一刹那的悸动。
“再走近些,本王拿不到。”
高长渊扬了下颌,冲她道。
楚流华眸色一黯,只能被迫上前挪了两小步,就在以为足够近的时候,腕上忽然一紧,猛地滚入一片硬实的胸膛。
山水丹青缓缓展开露真颜,他覆上了她的唇。
好软,好甜。
他好像吻过,吃过。
他更深汲取檀口,想要寻找那晚蚀骨的气息。
铺天盖地的灼热席卷所有神识,大脑一片空白,楚流华唯一清醒的是,这个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间的男人。
她拼命挣扎,推开他的脸后,随之一掌毫不犹豫扇了过去,“登徒子!”
“啪”的一声在雅间格外清脆。
有带刀士兵倒抽一口凉气:小丫鬟命不久矣。
一旁的桓驰,脸色阴沉,紧攥拳头青筋根根突起。
高长渊被扇得偏了偏脸,心口翻涌的欲望倏然清晰。
呵,堂堂镇南王因一缕幽香失了控。
无妨,他发疯也不是一次两次。
“王爷,让末将结果了她!”
冰刃的寒气随着侍卫怒斥,锋芒迎面席卷而来。
还没有哪个女子敢动镇南王一根汗毛,带刀侍卫想给她一个痛快。
楚流华也因为扇他一掌而后悔,高长渊是什么人,是连当朝景帝都要给三分颜面的人物,她的巴掌就那样呼啸而过。
但扇都扇了,就没有不认的道理,即然重生是笑话,跪地求饶也不怕。
就在楚流华几乎是要跪下去的同时。
一声大喝惊雷西座,“退下!”
那是上位者才与生俱来的气势,侍卫握刀的手霎时僵在半空,大气不敢呼出一声。
桓驰脸色微变,刀若敢伤她分毫,他不怕以下犯上。
高长渊与她离得很近,能看到她眼里有惶恐却不失冷静,闻着她身上像是白梅的花香。
又打量她几眼,没说什么,转身阔步离开雅间。
“王爷,您不抓她么吗?
南召细作的接头人就是一位容貌昳丽、常以青衫公子示人的女子。”
高长渊近身侍卫跟他身后,疑惑追问。
“她不是。”
他下意识抿了抿唇瓣。
“王爷您是怎么看出她不是的。”
高长渊顿住脚步,侧眸抬眼,“回营自行领五十军棍。”
近身侍卫王武错愕。
同样跟身后的中将当即一掌拍在王武后脑勺,瞪着他无声说:你丫榆木脑袋,怎么看出来的,当然亲出来的。
“……”王武茅塞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