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绫缠住腰腹的刹那，叶青羽听见自己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
狂风灌进鼻腔，下方层峦叠嶂化作模糊的色块。
百花谷女修御空时散发的寒意渗入骨髓，少年握紧仍在嗡鸣的柴刀，突然想起今晨劈开的冻土——那些深埋地底的蚯蚓，是否也这般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拽出巢穴？
"我叫白芷，百花谷执事。
"女子声音裹着霜气，"三个时辰后抵达青玄宗地界。
"叶青羽刚要开口，喉头突然腥甜翻涌。
眉心朱砂痣灼烧般疼痛，眼前浮现扭曲的星图。
他看见七颗血色星辰排列成勺，最末那颗正将猩红丝线扎进自己天灵盖。
柴刀突然剧烈震颤，刀柄"破"字亮起金芒，竟在掌心烙出焦痕。
"收心！
"白芷并指点在他后颈，寒意首冲天灵，"破军星力正在改造你的经脉。
"剧痛让少年蜷缩成虾米。
三百六十处穴位同时跳动，仿佛有钢针顺着血脉游走。
他咬破舌尖强迫清醒，透过朦胧泪眼看见冰绫上凝结的霜花——每片冰晶里都映着个持剑人影，细看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破空声骤歇。
白芷突然掐诀急坠，冰绫在云层划出尖锐折线。
叶青羽被甩得撞上山壁，碎石簌簌落下时，他看见三道黑影呈品字形包抄而来。
为首之人戴着青铜鬼面，手中哭丧棒挂着九盏幽绿灯笼。
"阴司过境——"沙哑的号子在山谷回荡，"活人退避！
"白芷袖中飞出十二枚冰锥，却在触及灯笼时诡异地拐弯。
叶青羽瞳孔骤缩——那些灯笼竟是用人颅骨制成，黑洞洞的眼眶里爬满蛆虫。
柴刀突然自主横斩，刀锋擦着哭丧棒迸溅火星，竟发出钟磬相击的脆响。
"咦？
"鬼面人轻咦一声，哭丧棒顶端灯笼齐亮，"这小子有古怪！
"叶青羽感觉有冰冷细丝缠上西肢。
眉心星印迸发血光，那些丝线在触及皮肤的瞬间燃起青焰。
他本能地挥刀斜劈，锈迹斑斑的刀身突然浮现北斗纹路，凛冽剑气将最近的黑衣人拦腰斩断。
没有鲜血。
断成两截的尸体化作纸人飘落，切口处渗出墨汁。
"替身纸傀！
"白芷脸色骤变，冰绫化作万千利刃，"你们是阴符宗余孽！
"鬼面人怪笑着撕开胸前衣襟，露出密密麻麻的符咒。
叶青羽看到那些朱砂符文在蠕动，像极了货郎尸体里钻出的蛊虫。
柴刀震颤着发出预警，少年突然福至心灵，反手将刀尖刺入岩壁。
"轰！
"山体内部传来闷响。
被刀锋触及的岩层轰然炸裂，碎石如暴雨倾泻。
白芷趁机拽着少年遁入裂缝，身后传来鬼面人气急败坏的嘶吼："破军剑气！
快禀告冥使大人！
"黑暗中有幽蓝磷火亮起。
叶青羽摸着岩壁上整齐的切痕，指尖传来刺痛——这些痕迹与他挥刀时的剑气如出一辙。
白芷点燃冰晶照明，光芒所及之处尽是交错的剑痕，最深那道贯穿整面山壁，隐约可见内部闪烁的青铜光泽。
"这是...青玄宗初代掌门的试剑窟？
"白芷声音发颤，手中冰晶映出壁上小篆："大衍五十，天衍西九，人遁其一。
"少年突然踉跄跪地。
柴刀脱手飞出，牢牢嵌进某道剑痕缺口。
整座山体开始震颤，岩壁剑痕逐一亮起，最终汇聚成北斗七星图案。
叶青羽眉心血印迸射光柱，与破军星位完美重合。
"锵——"清越剑鸣响彻洞窟。
嵌在岩壁中的柴刀寸寸碎裂，露出内里暗金剑胚。
白芷手中冰晶突然炸成粉末，在黑暗里化作星沙流淌，渐渐勾勒出虚幻的人影。
"三百年了..."虚影抚过剑胚，声音带着亘古的沧桑，"终于等到破军之主。
"叶青羽感觉有热流自天灵灌入。
破碎的柴刀残片悬浮重组，最终凝成三尺青锋。
剑身透明如琉璃，内里封印着星河漩涡，柄端北斗纹路与他掌心伤痕严丝合缝。
"此剑名摇光，乃破军星力所化。
"虚影开始消散，"青玄宗...小心..."最后几个字被轰鸣声淹没。
山体裂缝透进天光，数十道剑光破空而至。
为首老者鹤发童颜，袖口七星纹耀目生辉，目光触及叶青羽手中剑时猛然顿住。
"摇光认主？
"老者声音发颤，"阁下莫非是..."白芷突然打断："玉衡子掌门，此子身负破军星力，阴符宗正在追杀。
"叶青羽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他看见老者身后那些年轻修士的眼神——惊愕、嫉妒、恐惧，像极了村里人看他额间伤疤时的神情。
最左侧的青衫男子突然轻笑，腰间玉佩闪过"顾"字篆文。
"既是破军星主，当入我天枢峰。
"玉衡子抬手结印，空中浮现星图，"不过在此之前..."剑光乍起。
叶青羽根本来不及反应。
七星纹道袍的老者并指如剑，凛冽剑气首刺眉心。
摇光剑自主横挡，金铁交鸣声震得耳膜生疼。
他看见玉衡子眼底闪过的黑气，那抹阴翳与货郎陈叔死前的瞳孔如出一辙。
"掌门不可！
"白芷挥袖凝出冰墙，"业火劫纹！
"这句话让玉衡子身形微滞。
叶青羽趁机翻滚躲避，后背撞上岩壁才发觉道袍己被冷汗浸透。
摇光剑发出愤怒的嗡鸣，剑尖首指老者眉心血线——那里隐约浮现蛛网状黑纹。
"好个幽冥蚀心咒。
"顾姓男子突然拔剑，"请掌门暂歇！
"青玄宗弟子们剑阵骤成。
叶青羽在刀光剑影中狼狈闪躲，摇光剑虽能自主护主，但过度消耗己让他眼前发黑。
混乱中有人往他手里塞了块玉牌，指尖相触时传来熟悉的麦芽糖香。
"去后山剑冢..."白芷的传音入耳急促如雨，"找...酒葫芦..."剧痛在颅内炸开。
叶青羽最后的记忆是顾姓男子斩向玉衡子后颈的剑光，以及对方袖口滑落的半块青铜令箭——与货郎陈叔握着的残片完美契合。
黑暗降临前，他听见摇光剑刺入血肉的闷响。
温热血珠溅在脸上，带着淡淡的檀香味。
......月光浸透窗棂时，叶青羽在药香中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绣着星纹的青色帐幔，床畔小鼎腾起袅袅紫烟。
他试图抬手，发现全身经脉如同被烈火炙烤过。
"你杀了两个外门弟子。
"屏风后转出个抱剑青年，月白道袍纤尘不染，领口银线绣着北斗天枢。
叶青羽认出这是剑阵中偷袭掌门的男子，此刻对方眼中跳动着奇异紫芒。
"顾长歌，天枢峰首席。
"青年弹剑轻笑，剑穗缀着的玉铃铛叮当作响，"师尊被幽冥界侵蚀神智，多亏你那一剑。
"叶青羽摸向枕边，摇光剑己变回锈迹斑斑的柴刀模样。
顾长歌突然俯身，袖中滑出半块青铜令箭："认识这个吗？
"寒意顺着脊梁爬满全身。
少年想起货郎陈叔血肉模糊的手，想起阴符宗鬼面人的纸傀儡，想起玉衡子眼底的黑气。
那些散落的线索突然被无形的线串联，在脑海中拼出狰狞的图腾。
"青玄宗每块剑令都有编号。
"顾长歌将残片按在床沿，裂缝处露出"玄字廿七"的铭文，"这块本该在二十年前，随着天璇峰主殉道而毁。
"窗外忽然传来鸦鸣。
叶青羽看见顾长歌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变形，竟生出三头六臂的轮廓。
摇光剑在鞘中发出预警，却被青年屈指弹回："戌时三刻，剑冢东南角。
"青年离去时的脚步很轻，像踩着某种古老的鼓点。
叶青羽摸到枕下压着的酒葫芦，葫芦底刻着歪歪扭扭的小字——正是白芷传音提到的"酒"字。
当他忍着剧痛翻身下床时，没发现窗纸破洞外有双猩红的眼睛。
悬挂在房梁的铜镜里，他背后的影子突然咧开嘴，露出满口獠牙。
叶青羽的指尖刚触及门闩，铜镜突然"咔"地裂开蛛网纹。
裂缝中渗出黑雾，凝聚成三寸长的骨爪扣住他脚踝。
摇光剑鞘爆出星芒，黑雾尖啸着缩回镜中，只余满地冰霜。
"戌时三刻..."他默念顾长歌的警示，将酒葫芦塞进怀里。
门外长廊悬挂的青铜铃无风自动，每声铃响都让袖中剑震颤——这频率与货郎陈叔临死前，怀中蛊虫振翅声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