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明德中学像浸泡在显影液里的相纸。
林小满蹲在美术教室门口，用指甲抠刮门缝里干涸的石膏粉——昨夜有人反锁她在画室，用丙烯颜料在她校服背后画满生殖器图案。
"这是行为艺术吗？
"周倩倩的羊皮短靴碾过她的手指，"听说你妈在服装厂也搞人体彩绘？
"她腕间的卡地亚手镯擦过林小满耳垂，冰凉的触感让人想起父亲酒醉时抵在太阳穴的菜刀。
美术老师抱着石膏像经过时，周倩倩突然踉跄后退。
大卫雕像从她怀中坠落，飞溅的碎片在林小满膝盖割开新伤。
石膏粉末纷扬如雪，落在她昨夜被泼湿未干的裤管上。
"林小满！
"美术老师的尖叫震落窗棂积灰，"你知道这雕像多少钱吗？
"周倩倩弯腰捡起块石膏残片："别怪新同学，她可能没见过希腊神话。
"她指尖的血珠渗进石膏断面，在晨光里凝成琥珀色的泪滴。
德育处罚单贴在公告栏时，林小满正用冷水冲洗伤口。
欠款数字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正好是母亲半个月的夜班补贴。
她撕下罚单的瞬间，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极小的字："储物柜214"。
午休时分的器材室弥漫着橡胶老化气息。
林小满转动214号储物柜的密码盘，锁扣弹开时涌出刺鼻的福尔马林味。
叠成方块的校服上别着泛黄的胸牌——"2013届 周琳"。
更衣镜上的陈年污渍里，林小满看见自己与周琳重叠的倒影。
她们锁骨下方十厘米处有相似的疤痕，只不过周琳的伤口更深，像条蜈蚣钻进褪色的校徽刺绣。
"你果然在这。
"周倩倩的声音从生锈的更衣柜后传来。
她手里握着把美术刀，刀片反射着停尸间般的冷光。
"我姐的遗物好看吗？
"林小满后退时撞倒跳马器械，周倩倩的刀尖划过她耳际，削断几根发丝。
"她当年也喜欢乱翻东西。
"刀背拍打着脸颊，"结果从图书馆顶层摔下去，脑袋像个摔烂的石膏像。
"体育馆方向突然传来哨声。
周倩倩收起刀刃，将某样东西塞进林小满口袋："送你姐的纪念品。
"她转身时裙摆扫过门框，落下几根栗色长发。
林小满在洗手间摊开掌心，是枚断裂的校徽别针。
背面刻着模糊的数字"20130817"，正是周琳死亡日期。
针尖残留着暗褐色物质，在水渍晕染下显出铁锈色。
暴雨突至的傍晚，林小满跟踪周倩倩至行政楼。
副校长办公室的百叶窗透出暖黄灯光，映出两个交叠的人影。
周倩倩的Gucci包滑落在地，滚出的避孕药盒被路过的校工踩碎。
"现在的学生啊。
"德育主任撑着伞出现在林小满身后。
伞骨挂着水珠，在她校服上洇出深色痕迹。
"不该看的别看，就像你爸不该喝那么多酒。
"林小满在雷声中狂奔，裤脚沾满泥浆。
母亲在家门口拦住她，手里攥着撕碎的工伤认定书。
洗衣机轰隆作响，搅动着泛红的校服，将周琳的名字洗成模糊的墨团。
深夜，林小满在台灯下比对两枚校徽。
母亲突然推门而入，手里端着结块的藕粉。
"王阿姨送的。
"她指甲缝里嵌着靛蓝色线头，"趁热喝。
"瓷勺搅动时触到异物。
林小满捞出用保鲜膜包裹的钥匙，标签上"后勤处配电房"的打印字被汤汁泡糊。
母亲背过身整理针线盒，缺角的顶针折射出诡异的光。
暴雨持续到第三天，早操改在礼堂进行。
周倩倩的钢琴独奏《致爱丽丝》响起时，林小满在配电房找到锈迹斑斑的铁柜。
钥匙插入瞬间，整栋楼的灯光突然熄灭。
手电筒光束里漂浮的灰尘像微型银河。
林小满翻开2009年维修记录，泛黄的纸页显示图书馆顶层护栏曾大规模更换。
施工方签名龙飞凤舞，与周倩倩作业本上的家长签名完全一致。
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带着水汽。
林小满躲进工具柜，透过缝隙看见副校长正在烧文件。
灰烬中未燃尽的一角露出"精神鉴定报告"，患者姓名处残留着"周琳"的笔画。
"找到你了。
"周倩倩的刀刃抵住工具柜铁门。
她校服领口歪斜，脖颈处有新鲜的吻痕。
"我姐摔下去时手里攥着什么？
"刀尖在铁皮上划出刺耳鸣叫，"是半张没吃完的贫困生补助申请表哦。
"消防警报突然响彻校园。
林小满趁机撞开柜门，周倩倩的刀尖擦过她锁骨旧伤。
鲜血滴在维修记录上，将"护栏螺丝缺失"的备注染成暗红色。
医务室里，校医草草包扎后扔来件旧校服。
林小满在袖口内侧摸到凹凸的针脚，拆开线头后掉出张字条："体育馆储物柜B27"。
字迹与母亲缝在衣领的姓名贴完全相同。
黄昏时分，林小满在体育馆更衣室找到生锈的储物柜。
撬开锁扣后涌出刺鼻的霉味，数十本撕碎的日记本里夹杂着周琳的抑郁症诊断书。
最新那页的日期停在她死亡当天："他们用弟弟的助学金威胁我"。
暴雨冲刷着体育馆玻璃穹顶。
林小满抱着日记残页冲出后门时，周倩倩正在雨中喂流浪猫。
她转身微笑，手里的火腿肠包装印着临江镇食品厂标志——正是林父服刑的工厂。
"真巧啊。
"周倩倩将包装袋塞进林小满口袋，"替我问候你爸。
"她抚摸的母猫突然惨叫，腹部有道缝合过的伤口——和林小满锁骨下的疤痕如出一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