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的青铜人像没有五官。
这是我举着相机第三次确认这个细节。长明灯在香案上摇曳，把那个半人高的塑像投出扭曲的影子，后墙上密密麻麻的族名牌位在暗处蛰伏，像无数双半睁的眼睛。
"别拍了。"三叔公突然出现在门槛外，竹杖敲在青砖上发出脆响，"你爹没教过你祠堂规矩？"
我放下单反，袖口蹭到供桌边沿的铜铃。叮——那声音像是从很深的地底传来，震得人后槽牙发酸。三叔公浑浊的眼球突然暴凸，枯树皮似的手抓住我的腕子："酉时三刻前必须离宅，听见没？"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主编的微信："林溪，你老家那个活葬仪式的跟拍谈妥没有？这期民俗专栏就等你这篇..."
我盯着"活葬"两个字，后颈窜起一股凉气。三天前那通电话突然在耳边炸响，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和背景里此起彼伏的铜***重叠："小溪，你三爷爷说...轮到咱们家了..."
甬道里的穿堂风卷着纸钱灰扑在脸上，我攥紧背包带往四进院走。这座始建于明代的林氏祖宅像座巨大的迷宫，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烧塌了东厢房，焦黑的房梁至今还支棱在暮色里，像具被开膛破肚的巨兽骸骨。
"阿姐？"脆生生的童音在身后响起。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个称呼，这个声音——转身的瞬间，我看见小堂妹阿芸穿着红色对襟袄站在月洞门下，两条麻花辫梢系着褪色的红头绳。可她明明在三个月前...
"阿姐怎么才回来呀。"阿芸歪着头笑，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大家都在等你呢。"
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我想起母亲电话里漏出的只言片语："阿芸走的时候...手腕脚腕都系着红绳..."此刻那些红绳正在暮色中微微发亮，像四条细小的血痕。
"当——"远处传来铜锣声，阿芸的表情突然扭曲。她后退着没入阴影，红袄子最后消失在转角时，我听见布料撕裂的声响——就像有人强行扯断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