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雾霭与铅白琉璃厂西巷的晨雾像打翻的稀释丙烯,将青灰色砖墙洇染成莫兰迪色系。
江浸月裹紧驼色羊绒披肩,数到第十一块地砖时,鞋尖踢中了那道永恒存在的裂缝——宽两公分半的缝隙里,凝结着昨夜新生的冰晶,如同镶嵌在柏油路面中的碎钻。
这是她第十三次经过"云深处"画廊。
雕花铜门把手上的霜花正在融化,水痕沿着巴洛克风格的茛苕纹蜿蜒而下。
浸月将冻僵的右手举到唇边呵气,指甲缝里残留的群青颜料与玻璃橱窗倒影重叠,在《春山空》的落款处投下鬼魅的蓝影。
那幅山水画右下角钤着"听雪楼主"的朱文印,是她三年前亲手刻给陆沉的生日礼物。
"陆老师这幅青绿山水,墨骨里藏着梵高的星月夜呢。
"记忆里穿亚麻衬衫的男人转过脸,睫毛在宣纸上扫出细碎金箔,"浸月你看,苔点要像未干的泪痕..."她猛地攥紧掌心,指甲掐进昨晚新结的痂。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母亲发来的信息浮现在起雾的橱窗上:"梁氏公馆的修复项目,考虑好了吗?
"铜门突然从内推开。
松节油与沉檀香纠缠的气流裹住她,画廊老板周砚之的玳瑁眼镜滑到鼻尖:"江小姐是要把这幅《春山空》看出个窟窿?
"他手里的钧窑茶盏腾起白烟,釉色开片恰好与浸月腕间的玉镯裂纹重合。
浸月的视线掠过满墙书画,定格在茶案上的烫金合同。
梁氏公馆的铜版纸简介在暖光灯下泛着尸斑般的褐黄,那些关于"民国鬼宅"、"闹新娘"的都市传说化作铅字,正沿着纸缘啃噬她的视网膜。
"每天五万。
"周砚之用茶夹翻动合同,紫砂壶嘴吐出叹息,"修复穹顶壁画,包食宿。
听说主卧衣橱里还挂着当年的血婚纱。
"冰晶在鞋底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浸月想起上个月在798看到的装置艺术:新娘人偶悬浮在福尔马林溶液中,头纱里游动着发光水母。
当时陆沉说这种后现代隐喻太过直白,不如古画中的留白耐人寻味。
"定金三成。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打磨朽木,"我要那间朝南的耳房当画室。
"梁氏公馆的铸铁大门缠着九重葛枯藤,浸月拖着登机箱站在石阶前。
十二月寒风掠过巴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