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轩260年,乡下小城里,一家小茶馆。
茶馆里摆着三五张方桌,九十条长凳,坐着七八个闲汉,还有一两个江湖人。
肩上搭着抹布的店小二正不紧不慢地在人和桌之间穿行着,在每个想要出声的人张嘴之前将东西摆到他们面前。
陆羽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刚要张口,抬头就看到了店小二那张谄媚的脸。
“客官,您的包子!正宗咸菜包子,刚出蒸屉!”
小二放下碟子,拿袖口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又转身去了那几个高谈阔论的人的桌子。
“听说邓将军反了!”
“邓将军?”
“就是驻守边关的邓柯大将军!他反了!”
那汉子一只脚踩在长凳上,眉飞色舞地描绘起他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享受着周边人的震惊和追问。
“听商队说,好像是十几年前少帝的死跟李湖山脱不了干系,再加上那李湖山居然要削减军饷,邓将军一路之下就反了,说是要……清……清……”那人“清”了半天,也没清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怪旁人太过吵闹,害得他忘了怎么说。
坐在旁边的陆羽将这些听了个清楚,他看了看店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一个身形壮硕的年轻人迈着大步子进了茶馆,直直地朝着陆羽的桌子走来,手中龙鳞木棍随手靠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引来店里众人一阵侧目,就连那吹着牛的汉子也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陆羽将面前的包子推了过去,王沉也不客气,一手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吃了两三个觉得有点干巴,又抬起茶碗咕咚咕咚地灌进嘴里,等到嘴里的东西被浇了个通透,一口咽下,就开始往嘴里放新的东西。
直到王沉将面前九个比拳头还大的包子吃了个干净,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两只手随意在身上擦了擦,开口道:“师兄,事情谈妥了,不过那县令太抠门,居然只肯给这个数!”
王沉说着,伸出五根手指。
陆羽看到,点了点头,淡淡道:“也不少了,听说本地县令是个清官,这五十两想必也是豪绅们支持,难为他了。”
陆羽起身,数了32枚铜钱,拍在桌上,抓起桌上的刀,朝着店外走去,王沉跟在他后面,两人翻身上马,轻轻拍了拍马脖子,就这样迈着小步子出了城去。
在路过城门告示牌的时候,陆羽一伸手,将那剿匪的告示撕了下来,折一折,别在了自己裤腰上。
两人早上出了城门,刚过了晌午就回来了,陆羽的身上还算干净,仔细看能看出一些暗红的小点,王沉身上就艳丽的多了,红的白的黄的绿的,应有尽有,本就邋遢的粗衣显然是没法再穿了。
随着马儿轻快的步伐,绑在马背边几个圆滚滚的袋子不断颤动着。
陆羽一进城门,就闻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虽然茶馆还开着,但喝茶的人却不见了,整条街道都十分安静。
陆羽对此说不上关心,但也在领赏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嘴。
那县令正对着那几个脑袋啧啧称奇,摇头晃脑,嘴巴里还嘟囔着什么,听到陆羽的提问,滞了半个呼吸,脸色灰暗道:“朝廷派了命令,要军户出人。”
话说到这里,剩下的也就不用再说,县令瞅了瞅两位大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张口:“不知二位壮士接下来要到哪里去?”
“家师与真武有旧,我们师兄弟二人正打算去投奔,”陆羽掂了掂钱袋子,感觉差不太多,就塞进了衣服里,“多谢大人慷慨解囊,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们两人就先行告退了。”
县令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嘴巴半张着,可直到两人走远,也没说出什么,最后叹了口气,收起了桌上的书信。
信封上收信人处写着“春城杨潇”。
“世道无常,人心易变啊……”
——
南瓜山是春城附近独一份的大山,说是大山,其实也只是矮子里面拔高个,不到百丈,在蜀地一眼望去,这样的山可以说是连成片了。
不过既然要将它单独拎出来说,自然有它的道理,春城是蜀地首府,来往商队络绎不绝,不管是运来百货在蜀地贩卖,还是带走蜀绣等等特产到北方,都能有不小的收益。
但这商队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尤其近十几年朝堂暗流涌动,让不少人都生出了别样的心思,所以这商队想要挣钱,少说也得安排上百号人布甲弓弩,否则就只能靠天吃饭了。
按理说,这商队往来是春城繁荣昌盛一大重要原因,春城怎么也要负责清理周边的隐患,不要说什么山匪成寨,就是偷鸡摸狗也得严惩,可事实上,这偷鸡摸狗的确实不多,但山匪拦路抢劫商队,那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更离奇的是,除了一些大门派门人的商队,里面个个都是下山挣外快的弟子,其他的商队居然都不是这伙山匪的对手,每次碰到,也只能乖乖交上保护费。
要说春城就这么坐视不管也不尽然,其实这春城知州也曾经多次募资剿匪,但每次都是被山匪打的丢盔弃甲,甚至给山匪送去了不少精兵良刃,再加上附近山匪势力众多,谁也不服谁,只要不出兵攻打,反而能让各个寨子划下道来,自己管自己的地盘,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提剿匪之事了。
郭还清了清嗓子,故意顿了一下:“而在这南瓜山上,就盘踞着附近势力最大的山匪寨子,黑风寨!”
“噗——”陆羽刚解下水袋喝了一口水,立马喷了出来。
还好郭还反应快,这才免了被浇个通透,无语地看着被王沉拍着背还是又咳又笑喘不过气的陆羽,发出质疑:“我讲的有什么不对吗?兄台何故发笑!”
“咳咳……!没事没事,就是黑风寨这个名字……”陆羽抹了抹眼泪,平息了一下心情,“听起来就是主角下山历练随手灭掉命啊!”
“哈?什么……”郭还听到这个解释,反而更懵了,还不等他追问,就听到王沉说话。
“我师兄经常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不管他就好,还请见谅。”
郭还迟疑地点点头,然后开口问道:“那不知道我的建议,陆兄考虑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