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台阶，艾维亚见到了阳光。初春清晨的太阳带着点寒意斜斜射下，照亮了阿尔多恩的大街小巷。
今天又是个晴天。
这座城市的天气似乎总是恰到好处的晴朗。即使在夏天或者冬日里，温暖而克制的阳光也总能让人心情愉悦。这也许是因为阿尔多恩悬浮在云层之上的地理位置所导致的，但更多的可能是魔法。作为莫里萨斯最大的魔法之都，雨气总是在凝结前就被人有意无意的击碎了。不仅如此，坐落于阿尔多恩上城区的乌贝利尔学院更是经常将改变天气作为学生的作业来布置。因此阿尔多恩几乎没有雨天，连阴天也少有。这或许也是它曾经的绰号“日光之城”的来源。只是自从新国王加冕之后，大家也不这样叫了。
艾维亚眯了眯眼。以清晨这个时间来说，这条街上的人显得有些过多了。本应只有些许早点摊贩和少量行人的街道上，不知为何聚集了很多人。这些人站着不动，也不像是有急事要忙。
“哎你听说了吗？最近国王又……”
“看！那不是……”
他们互相交谈着，声音不高也不低。
艾维亚对他们聚集于此的缘由并不关心。她并不是喜欢凑热闹的类型。如果不是因为需要材料了，她也不会大早上出来买东西。所以她对这些人唯一的期望就是让一让。
让一让，让我过去吧。去晚了的话没准又像上次一样。等了好久的稀有物资突然被人高价买走，这种事情可最好不要再来一遍。
艾维亚呼出一口白气。
好冷。
“唉，让一下！”
不远处传来了低沉的喊声。
“让一下，让一下！”
一名商人打扮的虎人扛着什么东西走来，驱赶着前方挡路的行人。
“喔……”
“终于……!”
围着的人们有的踮起了脚，还有的向前走去。看来他们就是在等这个。
“让一让！”
虎人商贩有点无奈地高喊。
“东西不到店，咱们谁也别想买！”
大概他说得确实有道理，有些人往后退了退。
买？
艾维亚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看。由于被一层又一层的人围着，她什么都没看到。
这些人聚在这里是为了买东西……可是为了买什么呢？
她踮起脚看了看，这确实是一家店。不过似乎是新开的，门前并没有牌匾。
至少不是卖炼金材料的，因为她要去的那家店就在转角的那条街。再者说了，炼金也从来不是一门大众化的学科，不会有这么多人早起抢购。
“什么时候开始啊？”
附近的人有些焦急地说。
“不知道要多少钱才能……”
另一个人有些担忧地说。
拍卖？
古董？
艾维亚努力挤开拥挤的人群，顺带着把这件事也一并从脑海中挤了出去。
现在这些事都不重要了，因为马上就要——
“啊！我的我的！”
她忽然兴奋地对着前方大喊。
正在开门的长袍女人听见艾维亚的声音，回头看了看她。女人略有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举起手中的帆布袋：
“这次可没人跟你抢啦。”
艾维亚气喘吁吁地停下。
“还…还好我来得早。”
她呼出一口气，然后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女人手中的帆布袋。
“哎哎！”
女人把袋子举高：
“急什么呀，真是的。”
她一边说，一遍转动钥匙开了门。
“进来吧，你都累成这样了。”
“呜哇——”
艾维亚长大了嘴：
“先感受一下嘛~给我摸摸！”
“……不给。”
并不理会艾维亚的耍赖，女人走进了写着“药剂师”的大门。
“来吧。”
她向艾维亚招手。
药草的味道扑鼻而来。艾维亚踏过门槛。
“呐，娜尔西。”
艾维亚看向柜台里的女人，晃了晃腰间的钱袋：
“钱我可是带够了，总该让我验验货了吧？”
女人，或者说娜尔西放下钥匙，无奈地笑笑：
“好，好。”
她松开帆布袋口系着的绳子，然后伸手从里面拿出一片被羊皮包裹住的硬物。
层叠的羊皮依次摊开，露出了里面的龙鳞。
“喔……”
艾维亚直愣愣地看着这片小小椭圆。
“厉害……”
她轻轻地说：
“火龙……还是逆鳞……？”
“眼光不错。”
娜尔西微笑：
“相信你也感受到了，这上面的火元素相当纯粹。很适合用来炼制一些……”
娜尔西顿了顿：
“……特别的东西。“
“……嗯……”
艾维亚出神地看着这片龙鳞。
阳光下，它灿灿生辉。镜面一般的外表让它像宝石一般闪耀。
“嘿。”
娜尔西挡住她想要摸鳞片的手：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哦。”
艾维亚回过神来。她解下钱袋：
“多少钱？”
“嗯……”
娜尔西盯着她的脸。
“9个。”
“什么？”
“9个福尔凯特金币。”
“9……?”
艾维亚张了张嘴，握紧钱袋：
“那……那不就是900银币了吗！”
那可是能吃好几年的饭钱！还是天天不重样的那种！
“哦？”
娜尔西勾起一个挑逗的笑：
“怎么了艾维亚？你觉得它配不上吗？“
“……“
逆鳞！
艾维亚努力地说服自己。
“……好吧。“
她从钱袋里掏出了八枚金币，然后又拿出了两串银币：
“够了吧？“
“嗯，够了。“
娜尔西也没有仔细数银币有多少个，只是稍微瞟了一眼便说。
“你……“
“好啦。“
娜尔西笑着说。她用羊皮将龙鳞仔细地包好，然后递给艾维亚：
“龙鳞是你的了。还想不想买点什么？“
“不……不……。“
艾维亚接过龙鳞，她环顾四周：
“……喔。“
货架上摆放着许多她一直想要的东西。一眼扫过去，放在木盒里的魔人心脏，用碗盛出的吸血鬼灰烬，发着幽光的灵须根……
艾维亚吞了吞口水。
冰灵的牙是怎么拔下来的？还有巨魔的翅膀。巨魔真的会长翅膀吗……？
“要不再看看？”
不需要娜尔西说这句话，艾维亚已经在看了。她慢慢地走着，眼睛扫过一个又一个货架。
“……天啊…….娜尔西……”
艾维亚感慨。
“你……你能不能……收养我？”
“收养？”
娜尔西回过头来，发现艾维亚整个人都贴到了货架上
“对啊娜尔西，让我当你的……啊。”
“下来。”
娜尔西拿着研磨棒锤了她一下。
“我可不需要一个以后会认我孙女当妈妈的女儿。”
“唉……”
艾维亚沮丧地叹气。
“看中什么了？”
“什么都看中了。”
艾维亚有些哀怨地说。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拿走。”
“你想的倒挺美。”
娜尔西转身继续研磨。
“你慢慢看吧，我还有事要忙。”
“……呐，娜尔西。”
“嗯？”
艾维亚绕到柜台内侧：
“我们都这么熟了，能不能商量点事情？”
“……什么事？”
“就是，嘿嘿……”
她说着说着，手自然地接过研磨锤：
“这里好像只有你一个人经营？”
“嗯。”
“啊……那我想啊，我身手吧，也还算敏捷。法术吧，我也会一些。”
“嗯。”
被接过了工作的娜尔西给自己倒了碗水，看着艾维亚制作刚刚她没做完的法力药水。
每次艾维亚有什么事相求，或者说有什么赖要耍，她就会主动帮娜尔西干起活来。娜尔西倒是乐得清闲，毕竟艾维亚干起活来也不差，而且还不用给工资。
如果这样是这样的话，那艾维亚每天都过来耍耍赖也不错。
娜尔西喝着水想。
“唔…..”
艾维亚还在套着近乎：
“……所以嘛，娜尔西。你一个人这么辛苦，下次进货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爬山采药魔法我都在行。有我在咱们肯定效率高。”
“你？”
娜尔西被她逗笑了：
“你打得过龙吗？”
“龙？”
艾维亚瞪大双眼，正在将溶液装瓶的手一抖：
“这火龙的逆鳞是你自己剥的？”
“是啊。”
“哈？”
女孩熟练地将药水瓶封上：
“你还有这本事？”
艾维亚一边说着话，手上的活却没停。做好了一瓶，她又开始做第二瓶。
“当然。”
娜尔西坐下：
“在阿尔多恩开炼金店的女人，自己总要有点能耐。”
“……唔。”
艾维亚不知该说什么。
她真能打得过龙？活龙身上的龙鳞，对魔法的抗性比人类制作出的任何一件装备都高。这是因为龙也是使用魔法的好手，迄今为止，龙族的魔法还有很多尚未解析的部分。可以说龙族的魔法造诣是在人类之上的。
对龙的讨伐大多由战士完成。魔法使对龙能造成的伤害相当有限。
娜尔西……像是战士吗？
“最近露卡希尔怎么样了？”
“哦，还不错。”
艾维亚擦了擦汗：
“前两天我刚收到她的来信，她说顺利的话，夏天就能回来了。”
“是嘛，那倒是挺好的。”
娜尔西听着外面的嘈杂：
“看来最近那些传闻是假的。”
“什么传闻？”
“……没事。”
既然露卡希尔对艾维亚说顺利，那么应该是真的顺利。露卡希尔没有必要对艾维亚撒谎，如果这场战争失败，阿尔多恩将首当其冲。要是真有那种事情发生，露卡希尔应该会亲自把艾维亚接走，或者是通知艾维亚离开阿尔多恩。
既然连艾维亚都没从露卡希尔那里听过那个传闻，那它多半是假的。
“艾维亚？”
“嗯？”
“你今年十六了吧？”
“嗯。”
有节奏的研磨声伴随着女孩的应答。大概确实是有点热了，艾维亚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继续工作。
她干这种制药和炼金的活总是很起劲，对于常人来讲枯燥且晦涩的过程，于她而言反而是一种兴趣。
“……是嘛。”
娜尔西望着艾维亚：
“我女儿……应该也有这么大了。”
研磨声停滞了一下，然后是打趣的声音：
“是嘛娜尔西。你终于想明白啦？收养我吧收养我吧，我以后天天帮你干活……呀！”
艾维亚想要转过身来，手上的碗却碰到了桌子。她慌乱地将碗接住，但碗里那根磨了一半的草洒了出来。
“啊……对……对不起……”
她捡拾着地上的草，有点难过地说。
“没事。”
娜尔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陪我坐会吧。”
“……嗯。”
艾维亚低着头说。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娜尔西触电似地把手抽回。
“嗨……要是你真成我女儿了，那露卡希尔怎么办？”
像是为了缓解尴尬，娜尔西故意用教训的语气说。
“……是哦。哈哈。”
艾维亚挠了挠头。
“话可不能乱说。”
“嗯。”
太阳渐渐升高。她们聊了些有的没的。炼金店里特有的药味仿佛有种催眠的作用，时间过得很快。突然，娜尔西说：
“可以啊。”
“……唉？”
艾维亚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不知所措。
“你可以陪我去进货。不过至少得等露卡希尔回来之后。而且，必须得经过她的同意。”
“真……真的？”
“嗯。这段时间你就好好锻炼自己吧。”
“哇……好……好耶！”
艾维亚一下子激动地蹦了起来。
“娜尔西你真棒！”
她忍不住抱了娜尔西一下：
“再帮你做两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