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十月初。
今年秋天来的格外快,风中已经夹杂着丝丝凉意。
梅清苑里,一个蹲着的身影站起,将刚洗完的衣服准备晾晒上。
快落下的日头照在院子里的人身上,蒙上一层柔光,斜长的影子照在地上。
这边清露刚从小厨房回来,提着食盒进了梅清苑。
看见里面的身影,清露有些局促,只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一旁便匆匆跑向那身影。
“公主,还是奴来吧。”
即使不是第一次看见陆宛之干粗活,但是出于作为下人的本能,总不能真让主子自己干。
拍了拍竹竿上的衣服,陆宛之顺着声音转过脸。
天已转冷,她身上却还是单薄的夏衣。
看见是清露,陆宛之脸上扬起淡淡的笑容。
“你回来了,他们没为难你吧。”
清露捧起她的手。
入秋后水渐凉,院里又起风,玉一样的白的手已经冻的泛红。
不怪清露紧张,陆宛之风寒未愈,这样的冷风冷水一激,要是发热就麻烦了。
“怎么了?”
清露摇摇头,鼻子有些酸,意识到有些失态,拿手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
清露知道,若不是因为自己,陆宛之日子本没有这么艰难的。
陆宛之不仅洗了自己的衣服,甚至连带清露的衣服也洗了。
谁能想到,一国公主,日子居然过的还没有宫里地位高些的婢女舒坦。
下一刻冰凉的手抚在清露脸上,擦去了眼泪。
清露拉过陆宛之,将她往里屋送。
“天凉了,公主快进屋去,别吹了风,奴这就去烧些热水给公主暖暖。”
“不用这么麻烦,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陆宛之其实早就习惯了。
清露来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的,现在有清露给分担,其实已经好很多了。
“公主还是要照顾好自己,风寒未愈,严重了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见清露坚持,陆宛之便不好再推辞。
说罢,清露在炭盆里加了些炭后又走到窗前紧了紧窗免得冷风进来。
炭虽然不及宫里其他地方的好,但是取暖足够了。
陆宛之本来身体底子很好的,之前有些头疼脑热三五日便也好了,今年秋天来的早,她前些时日又在冷风里跪了小半个时辰,这一次风寒居然半月未愈。
“奴去去就来。”清露行了礼后退下关了门。
炭燃着,屋子里渐渐有了暖意。
陆宛之坐在榻上,身子渐渐回暖,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本游记见闻开始翻阅。
她其实很喜欢这些古记典籍,不过更正规的史书她拿不到,便看看这些坊间的游记见闻,也别有趣味。
但毕竟都是记载一些民间口口相传的一些小故事,既是百姓相传,真实度便远不如史书,但是相对于晦涩难懂的史书,游记见闻多了人间烟火气,更吸引人,也更有趣。
全当看个乐子,长长见识,顺便看些故事。
陆宛之手里这本记录的是近五年见闻的,旧的那些她已经读过太多遍了,新的这本她刚拿到不久,看了不到一半。
她看完上一个故事,翻了一页,继续看着。
这个讲的是四年前,齐国与突厥的一场战役。
突厥前些年频频骚扰中原各国。
突厥人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中原将士并不占优势,每次抵挡都相当艰难。
齐国军队当时的骁骑将军是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年,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带着将士以少胜多而且打的突厥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一战成名。
人人都说他是天降英才,有勇有谋。
后来他带着军队班师回到齐国帝都。
当时齐国皇帝裴靖励龙心大悦,当即就给少年封了亲王,还赐了宝剑。
这时人们才知道,那个少年居然是齐国五皇子裴乔铭。
当时耀眼的天之骄子,却在那之后销声匿迹了。
只剩下了人们茶余饭后口口相传的故事。
胜了突厥,可以说是解决了整个中原的外患,所以中原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
陆宛之也不例外,她看着书,想起之前在兵器书上的那把剑。
那虎绣剑是传世珍宝,乃前朝铸剑大师所铸,万两黄金都难寻,整把剑都是用的最好的材料打造,剑身削铁如泥,寒光凌厉,剑柄和剑鞘上都是精致华丽的刻纹。
当初虎绣剑问世之后,多少习武之人争着想要那把剑却未果,几乎没有多少人见过那把剑,人们甚至觉得虎绣剑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后来虎绣剑唯一的消息,便是有人说齐国皇帝当初赐给五皇子的那把剑就是虎绣剑。
但是五皇子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明明才四年,那天之骄子和传世宝剑,却只剩传说。
故事毕,陆宛之看着书上的文字,心里有些感慨。
没一会儿,清露端着盆进了屋子,手里还拿了护手的香膏。
“公主暖暖手吧,一会儿再涂一些护手的香膏。”
双手浸在水里,水温刚刚好,暖意瞬间从双手充斥了全身。
擦干手,清露将香膏抹在陆宛之手上,陆宛之顺手把手上香膏分了一半,搓了搓清露的手。
泡完温水后白净的手终于恢复了原来的血色。
陆宛之的手是极其漂亮的,白而修长,手掌却有几分粗糙,是几个干粗活儿留下的薄茧。
一国公主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没有哪个公主的手掌像陆宛之这样。
“他们今天为难你了吗?”
她想起刚刚清露进门的神情。
“没,今天奴运气好,在小厨房那边碰上了德妃娘娘的人,德妃娘娘和她身边的人都照顾公主,小厨房的人添了菜,奴今天拿回来的晚膳还很丰盛呢,公主终于可以吃顿好饭了。”
清露又想到陆宛之自己洗衣晾衣的情景,心中一顿。
“奴是心疼公主,公主明明是金枝玉叶,人又和善,是上天不公,让公主这样的好人受这般苦。”
清露抱怨着。
在清露心里,公主光说这个身份都应该是养尊处优过着娇贵的日子,而且她之前不是没侍奉过公主,但是陆宛之这样什么活儿都得自己干,甚至吃顿饭都要看别人眼色的公主她真的是第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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