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了,哭声不断,周围有些喧嚣,出生时也不早,金麦如涛,正值秋天,8月4日,我出生了。
“男娃女娃?”
“女娃!是个女娃!”接生的冲着我爹大叫。
“女娃?怎么是个女娃?!”
声音挤开人群,从医生手中抢过我,定睛端详了好久,看了看床上虚弱的娘亲,叹息着摇摇头。
这是我爹爹。
从我出生起就讨厌我的爹爹,许是他的性格让我有些吃瘪,渐渐下来,我便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
同我一起出生的还有一个仆人的儿子。
“是个男孩!”
“伭猊,你家香火有着落啦!”
那个黝黑的面庞咧着嘴笑了笑,爹爹的脸沉了下去,他似是呵斥的训了句:
“猊子!去街上,宣告一下郑家小姐的出生,快!”
“是,是。”伭猊点头哈腰的,忙不迭来到街上。
“郑家小姐出生了!”
“郑家小姐出生了!”
“老爷,小姐的名?”
“郑有栉吧。”爹爹的眉头始终没能舒展开,他俯身看了看娘亲,他很爱我的娘亲,正因如此,在娘亲去世后,他才开始一蹶不振。
“你受苦了。”
“不哭,阿郑,有你在,一辈子都不苦。”
我就在陈婶的怀中,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看着,但陈婶可吓坏了,非要把我弄哭。她对上老爷责备的眼神,只是嘟囔一句:
“小姐哭了才好嘞。”
将我交给娘亲,伭猊也吆喝完了,回来看看他的血肉,嘴就合不上,周围的人凑上来。
“取个名啊。”
“就叫伭财吧。”他捧着伭财,像捧着宝贝似的。
“嗯,”娘亲撑着墙坐起来,“让伭财陪着有栉吧。”
“是。”伭猊再有100个不情愿也要答应,毕竟,主仆关系还是有的。伭猊是我家的长工,从小就在我家打工,同时也是个佃农。种庄稼啊,干农活啊,就他最能干,所以我家对他也很宽裕。
“伭财,就当养子吧。”娘亲低喃。
爹爹倒没说什么,毕竟是入赘的 身份也不好说,只得顺从我娘亲,倒是苦了伭猊,他还没缓过来。
“啊?夫人,你,我,没听错吧?”
“是不愿意吗?”娘亲的语气都没变,只是听的让人有些后怕,哪有好对付的地主?都不是善茬!
“没,高兴还来不及呢。”
就这样,我有了一个童年的玩伴,在我已经学会说话之后,我和伭财便喜欢坐在地上沟通:
“我叫郑有栉,嘻嘻,你叫什么呀?”
“伭财。”
这便是一份自我介绍,也是我们每天要练习的东西,可以说是初级儿童的学习。
本来是要缠足的,娘亲心疼我,爹爹看娘亲这么护我,没办法,他叹气似的一句:
“不缠足嫁不出去啊。”
“嫁不出去?!我看谁敢不要有栉?!就算嫁不出去!咱家的家产也够她活的了。”娘亲的话虽不大漂亮,但总之是向着我的。
更大了些,伭财和我都送去城里读书了,城中的东西总比乡村要新鲜些,爹爹买了些牲畜,有佃农的小孩儿每天来喂,常常我放学时,他们还在牵着牲畜散步,我和伭财就也想弄一只(其实是我),可是这样一来,倒没时间上学了。
娘亲是我的心灵导师,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于是我便趴在娘亲的腿上,询问娘亲:
“娘亲,我不想上学了。”
“上学有出息。”
“那他们为什么可以不上?”我指的是放羊的和放牛的小孩,跟我差不多大,每天无拘无束,放荡自由。
“他们没出息。”
这句话使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点点震撼,但同时也取消了我不想读书的想法,这件事情在我记忆中一点点磨掉了。
二年级了,我和伭财踩着石头一蹦一搭的回到房前,跑过我家的100亩田时,就会有佃农冲我喊:
“小姐好!”
这种声音通常都很淳朴,是我以后再也没有听到的声音。
——当然没有伭财的份!可我没当回事,伭财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他倒也没有生气——才二年级的小朋友,哪能理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