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手中泛黄的《四书集注》,书页间夹着的半张符纸在风中簌簌作响,朱砂绘就的古怪符号像极了前日暴毙学生额头的血痕。
"陆先生!"杂役老赵突然从月洞门钻出来,油纸伞上的雨水浇了陆明远半边身子,"县衙来人了,正在明德堂验尸。
"穿过三重垂花门,血腥味混着沉水香扑面而来。
三具尸体并排躺在青砖地上,最右侧的少年不过十四岁,正是他前日罚抄《论语》的赵家二郎。
陆明远蹲下身,少年僵硬的食指还保持着握笔姿势,眉心却刻着与符纸相同的蝌蚪状纹路。
"死者都是寅时断气,七窍渗血。
"清冷女声自梁柱后传来,素色襦裙的女仵作转过半张脸,烛火在她眼尾的朱砂痣上跳动,"陆先生可知这书院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陆明远正要答话,忽听得藏书阁方向传来重物坠地之声。
两人冒雨赶去,只见守阁的刘瘸子瘫在满地碎瓷中,.穿青衫的鬼...在翻《永乐大典》..."---苏婉提着验尸箱踏上吱呀作响的木梯,陆明远注意到第三级台阶有新鲜刮痕。
阁楼西侧的《永乐大典》书匣错位三寸,露出后面暗红色漆门。
当陆明远摸到门环上的双鱼纹时,突然想起十三年前那场震惊江南的科场案——当年主考官周世昌的书房,也挂着这样的铜锁。
"退后。
"苏婉从鬓间拔下银簪,簪头莲花在锁孔轻轻一转。
暗门开启的刹那,腐臭味裹着纸灰涌出,数十盏长明灯映得密室恍如白昼。
七具悬棺呈北斗状排布,每具棺椁都贴着褪色的黄符,棺盖上赫然刻着本月暴毙学生的生辰八字。
陆明远喉头发紧,他认出居中那具楠木棺的纹饰——分明是去年秋闱新科解元周文礼家的徽记。
而此刻本该在省城备考的周公子,正静静躺在棺中,青白面庞上爬满紫黑色血管。
"周公子半月前就向书院告假了。
"苏婉用银刀挑起尸体衣襟,露出心口处的梅花状烙印,"这印记我在县志上见过,弘治年间有群妖道用活人养'文曲蛊',说是能助学子金榜题名。
"窗外惊雷炸响,陆明远怀中的《四书集注》突然跌落。
书页翻动间,他看见自己昨日批注的"君子慎独"旁,不知何时多了行血字:"子时三刻,文昌阁见。
"---"先生可知'借命'之说?"苏婉突然扯住陆明远衣袖,指尖点在周文礼尸身的耳后。
细看之下,那处皮肤竟有接缝痕迹,仿佛戴了人皮面具。
陆明远想起月前周公子醉酒时说的浑话:"我若中不了进士,就把这身血肉卖给城隍庙的老道。
"书架阴影里忽然传来纸张摩擦声。
苏婉甩出三枚银针,钉住只灰毛老鼠,鼠尾缠着半截染血的麻绳。
陆明远顺着麻绳望去,发现密室东北角的青砖有松动痕迹。
两人合力掀开砖石,下面埋着的檀木匣里整整齐齐码着七方砚台,每方砚底都刻着暴毙学生的名字。
"这不是普通的洮河砚。
"陆明远用衣袖擦拭砚台边缘,暗红纹路在烛光下显现,"是拿人血养的'状元血砚',前朝禁书《文昌诡录》里记载过..."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纷沓脚步声,书院山长带着衙役破门而入。
"陆先生好雅兴。
"山长抚着花白胡须冷笑,"深更半夜带着女仵作擅闯禁地,莫不是想毁尸灭迹?"他身后衙役举起火把,陆明远这才看清山长腰间玉佩——双鱼戏珠的纹样,与密室铜锁如出一辙。
苏婉突然拽着陆明远撞向书架,暗格弹开的瞬间,整面墙的书匣轰然倒地。
两人顺着密道滚下石阶时,听见山长的咆哮在头顶炸响:"抓住他们!那个女的是冒牌仵作!"---密道尽头是间水牢,腐臭的水面漂着几缕白发。
陆明远正要点燃火折子,苏婉却按住他的手:"别动!墙上这些不是青苔。
"幽蓝磷光渐起,石壁显出密密麻麻的血手印,每个掌纹都勾勒着《易经》卦象。
水牢忽然剧烈震动,十三具铁棺从水下缓缓升起。
最中间的棺盖上钉着褪色官服,补子图案显示主人曾是四品学政。
陆明远浑身发抖,他认出这正是十三年前因科场案自缢的周世昌的官服。
"爹!"苏婉突然扑向铁棺,发间的银簪竟与棺椁锁孔严丝合缝。
棺盖开启时,陆明远看见保存完好的男尸手中攥着本《科场录遗》,书页间露出半张婚帖——新娘姓氏赫然是苏婉母亲家族。
暗河对岸传来熟悉的咳嗽声,山长举着烛台现身:"婉娘,你果然找到了。
"他突然撕下面皮,露出与周世昌七分相似的面容,"当年我用傀儡术假死脱身,就为等文曲星归位这天。
"苏婉突然将陆明远推进水中,在他坠入深渊前塞来染血的《文昌诡录》。
最后的视线里,他看见山长将七方血砚投入铁棺,苏婉的襦裙在血色符文中猎猎飞扬。
---好的,我将按照您的要求续写故事。
为了让新章节保持原有风格并推进悬疑主线,我们将重点描写陆明远在暗河中的奇遇与真相拼图的过程。
这段情节将融合惊悚谜题与幽默互动,并深化科举反思的主题。
---陆明远在腥臭的暗河里浮沉,手中《文昌诡录》突然泛起青光。
书页间窜出无数墨色丝线,竟将他拖向河底漩涡。
待他呛着水睁开眼,却见自己躺在间雕梁画栋的学舍里,墙上挂着"明德至善"的匾额,案头还摆着半块啃食过的桂花糕。
"陆教谕睡糊涂了?"穿绯红官服的老者敲了敲戒尺,陆明远惊觉自己变成了十三岁的童子。
更骇人的是老者胸前的云雁补子——这分明是四品学政的官服。
窗外传来朗朗书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陆明远浑身发冷,这分明是周世昌的声音。
他低头看向砚台,水面倒映出的竟是周文礼的脸!"啪!"戒尺重重砸在案头,陆明远袖中掉出本《易经》。
老者拾书冷笑:"坎为水,君子以常德行..."话音未落,整间学舍突然扭曲变形,青砖地上渗出粘稠黑血。
陆明远拔腿狂奔,却在门槛处撞上个戴傩戏面具的书生。
"陆兄跑什么?"面具人扯下脸谱,露出与周文礼一模一样的脸,"今日该我们兄弟三人值夜啊。
"他指向庭院里三盏飘忽的白灯笼,每盏灯罩上都用血写着生辰八字。
陆明远突然想起苏婉验尸时说过的话——周家三兄弟本该在十三年前就死了。
---暗河深处传来铁链拖曳声,陆明远猛然惊醒。
他抓着凸起的钟乳石爬上岩架,《文昌诡录》正在怀中发烫。
借着书页幽光,他看见石壁上刻满倒写的朱砂符咒,最骇人的是符咒间隙里密密麻麻的人名——全是近三十年科举登榜者的姓名。
"天地有正气..."陆明远试着诵读文天祥的诗句,石壁突然裂开道缝隙。
他侧身挤入,竟闯进间灯火通明的考场。
数十名考生正在伏案疾书,可他们脖颈后都连着墨色血管,另一端没入屋顶的七星血砚。
"先生救我!"最前排的考生突然转头,竟是三日前暴毙的赵家二郎。
他七窍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浓黑的墨汁:"我不想当文曲蛊的肥料..."陆明远抄起砚台砸向血砚,考场瞬间化作白骨堆砌的坟场。
腐尸们从坟茔中爬出,个个手持断裂的毛笔,在头盖骨上刻着"金榜题名"。
陆明远摸到怀中半块硬物——竟是之前在幻境里见过的桂花糕,此刻正散发着奇异香气。
腐尸们突然齐刷刷跪倒,白骨手指指向东南方。
陆明远顺着望去,看见具挂着碎布的骷髅坐在槐树下,腿骨上摆着局残棋。
---"观棋不语真君子啊。
"骷髅抬手示意陆明远落座,颌骨开合间掉出只死蟋蟀。
棋盘上黑白双子竟是人骨雕成,楚河汉界处还插着半截状元笔。
陆明远执起卒子向前拱,骷髅突然拍腿大笑:"妙哉!当年周世昌在此苦思三日,竟不如你个愣头青。
"它摘下自己肋骨当教鞭,敲着棋盘解说:"这局叫'寒门劫',白子要破局,需先弃状元..."棋盘突然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