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师侄,你怎么就这么犟呢!”
“张前辈,不是我犟!是他方天明太咄咄逼人了!”
“你知道的,我们龙虎山清微派虽不像武当山那一支那么强盛,广为流传!”
“但也是根正苗红,传承正统!而非野教之流!”
“他方天明打着景区改造的幌子,同我师叔那一系合谋,想要将我这支隐修派彻底赶出龙虎山清微宫……”
“也罢!……我已经妥协,而今也已离开……”
“我清微派以行雷法为事,主天人合一,以内练为基础,辅以外法。强调诚于中,方能感于天;修于内,方能发于外。……”
“修行在于修心,而非外物。住在哪里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
“如今隐于青山,结庐湖畔!世与我再无瓜葛……”
“而他方天明还是不肯罢休!……”
“张前辈,你说是我犟!还是他欺人太甚,不依不饶!”
“这……哎!路师侄啊!你的事情我也知晓,按说方老板确实不该如此!……”
“但谁让《上清宝录》在你身上啊!……”
……
————————————————
大月隐于云雾,群山叠峦翠障。
清凉的晚风伴着朦胧的星光吹拂过这不知名的荒山下一角……
一缕烛光照亮了这间不大且朴素的小木屋。
屋内陈设甚是简单,除了各类日常物品,便再无他物。
这会儿已是午夜十分,本应熟睡的时段,在这小木屋中,一老一少两名道人正秉烛夜谈……
却是此时,交谈的气氛不怎么和谐,很显然,二人谈的并不愉快!
……
床榻上,路远身穿一身淡青色道袍,双膝盘坐,双目微瞌,表情淡然。年纪看起来不大,面容也颇为清秀。
他对面便是刚刚对话的‘张前辈’张老道了……
“路师侄啊!那《上清宝录》不过只是一件残破玉器!品相也差,市面上也根本不值几个钱!”
“要不是方老板无意间听你师叔说起此物,有了些兴趣!……”
“人家开口就是一百万咧!”
……
话说这《上清宝录》,外形由似一块令牌,不过巴掌大小,其材质像是某种玉石,呈墨绿色!上面只镌刻‘上清宝录’四个古体文字,他的边角也因年代久远而破损严重……
这边,路远轻轻摇了摇头,神情毫不为之所动!
对于他这种苦修士来说,金钱的诱惑属实不大……
再说床榻对面站着的张老道老脸却一阵惋惜,似乎替他穷守着那件破物件深深地感到不值。
“好了!张前辈!”
“你的目的我已知晓,若无其他事情……”
路远微微停顿了一下,才道:“若无其他事情,还是请回吧!师侄我也该休息了!”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张老道神情一愣,似乎还没回过味来“路……路师侄!你不再考虑一下吗?”
路远也不回话,干脆闭上双眼……
“路师侄啊!你再想想,那可是一百万啊!”
张老道在边上分外着急,脸上阴晴不定,几番变化,最后见路远似乎铁了心一般。他终于彻底撕开了面皮,褪去了伪装:
“路远!你不要不识好歹!”
声音猛的提高了八个分贝,在这寂静的夜晚,分外刺耳。
似早已预料到张老道会这般如此,路远毫不惊讶,微微开启眼眸,沉稳淡定的不似年轻人。
“既然路师侄你敬酒不吃,看来,只能吃罚酒了!”
张老道身上的骨骼肌肉发出声响,像是某种高深的功夫,表情变得凶悍,气势高涨。
他想于此刻直接上手捉拿对方,刚才的交谈已经让他这个宗师尽失颜面。
想他堂堂龙虎山武道宗师,跟这个毛头小子好话说尽,奈何这臭小子不识抬举。
哼!等会他跪地求饶的时候,也不要说他以大欺小,实是他路远不知好歹!
而路远却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暗道:看来,是要做过一场了……
那便……
“想动手就直说,费什么话啊!”
他双目精光爆射,一股热气竟从头顶百汇穴冒出。
姿势依旧是那般盘坐,但气势已经丝毫不比张老道弱,甚至隐隐更强!
如盘卧猛虎般,自有一股威慑力。
双方气场惊人,床榻上的小木桌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
张老道心下骇然!
他路远!今年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十七***吧!此刻显露出的气势,那道袍下不停鼓动的劲力,隐隐能看到肌肉的轮廓,那股如火山即将爆发般的力量,此子绝对也是宗师!
如此年轻的宗师,老道我不仅没见过,更是闻所未闻!
莫不是武道奇才,堪比妖孽?!
虽没上手,但已知晓对方的实力!
眼下,张老道微微有些出神,心中有点犹豫,不太想动手了。
但这动不动手,又岂是你说的算!
此时此刻,动机已发,哪有收回的道理,与人交战在前,哪个敢发愣走神?
这不,于电光火石间路远率先出手!
右拳果断钻出,双腿盘坐向下发力,身体直接窜起,犹如弹簧压缩到极致,猛的冲向张老道!
仓皇间,张老道回神防守,却已经错失先机。
半空中,路远一拳作罢,腰间发力,又是一个侧身后摆,左腿如鞭,抽向对手的头颅。
挟风雷之势,招招狠辣,攻击凶猛,连绵不绝。
不一会儿,张老道就左支右出,几个回合下来,已经落了下风。
从屋里打到屋外,门被直接踹碎,门口的几棵大树被一掌拍断!从小木屋
到小树林,二人不断交战。
张老道心中暗暗发苦,本以为擒拿下对方不会费啥功夫,没想到这小子身手这么高?
要知道,武道宗师!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松达到的境界!
要想成为宗师,其必先经历生劲、明劲、暗劲、合劲,最后在机缘巧合下,才能有百分之一不到的机率达到宗师之境,而这,最少要三十年日夜不坠的苦功才行!
三十年还只是理论上的时间,至今也没听谁在三四十岁左右,就成就宗师的!
莫不是真的是妖孽天才?
还是……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拳风越打越顺,招式从起初的生涩,到现在的圆润饱满,竟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老道正节节败退,路远却是越战越勇!
不行!
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输的!
……虽然有些胜之不武!
但只能如此了……
臭小子!别怪我不讲武德!……
丛林间,张老道一个后闪,避开锤向胸口的一拳,并飞快从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
突然,路远心中警铃大作!每个成为宗师的武道强者无不是灵觉敏锐之人。
他停止前冲的身躯,胸口皮肤刺痛,让他觉得像是被什么给瞄上了一般,那种强烈的危机感,是路远第一次感受到。
很快,他就意识到,危机的来源是枪类。
事实上,张老道从背后掏出手枪,他也看到了……
双方不过区区五六米远的距离,高手冲锋甚至用不上一瞬,然而,路远并没有把握能避开宗师射出的子弹。
“我劝你不要动!”
“路师侄!没想到吧!?”
“哪怕你是万中无一的武道奇才又怎样!”
“哈哈哈哈!俗话说得好,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更何况是手***呀!”
在刚刚的交手过程中,尽管他有些狼狈,但此时此刻,还不是他张老道棋胜一筹!
……
路远额间生出冷汗,他是宗师不假,但宗师并不代表就可以无视子弹!
如果是普通人,带把手枪,或许路远还有些信心。
但那是一名宗师,他手中的枪在朦胧的月光下来看,似乎也不简单!
那是一把改造过的大威力手枪!
真真的很是棘手!
……
就在这一刻,路远的心神有些恍惚!不知怎的,忽然回忆起自己这短短地一生来,神情也有些迷茫。
这种时候,怎能发愣走神?
对面的张老道可是随时都有可能开枪的!
这不是要命么?
路远的潜意识疯狂挣扎,想要摆脱回忆。
因为他正在对战,很有可能被对面射杀!
这一刻,世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世间的一切变成了一副静默的画卷。
树叶停止摆动,虫鸣消失不见,张老道满头的银发漂浮在半空中,脸上的褶皱是那么清晰且丑陋、赤红的双眼瞪的溜圆,一眨都不带眨的。
还有那停浮在半空的细小汗珠!
全都静止了,路远看的真真切切!
脑海中有画面飞速闪过,大脑高速旋转,一幅幅像放幻灯片一样被快进着播放出来。
在他小的时候,母亲的去世,身患绝症的父亲卧床不起。
没过多久,他的父亲也去了,那时的他才只有五六岁大。
也是那一年,他被收养在龙虎山清微宫,在那里,他认识了他的师傅!
他从小就很懂事,师傅也待他很好。
很快,他成了他师傅的弟子中最年轻的那一个,也是最聪明,修行最刻苦的那一个。
可能是性格使然,也可能他的道心更贴合于自然。
他不仅修行速度快,武道境界也是突飞猛进。
到了十六岁的时候,更是超越了他的师傅,成为龙虎山清微宫最年轻的宗师……
而如果说,前面在龙虎山清微宫的生活还算幸福平淡,那么在接下来的这两年内,情形直转而下。
十七岁的时候,他的师傅大限来临,没过几天,便匆匆去世了。随后在短短的三个月内,众弟子是散的散,抢夺遗产的抢夺遗产……
这一年,他体会到了什么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这一年,唯有他!披麻戴孝,独守师傅坟前,一守就是一整年。
也是这一年,他心中立誓!要让自己的人生变得精彩!
那是他亦父亦友的师傅临终之前,对他的期盼!
大道要修炼,但不要太独行!人生处处是灿烂,许上几缕光阴点缀其间!
……
随着脑海中的回忆,路远的思绪飘散……
朦朦胧胧间,仿佛又看到了那道挺拔的身影……
“……师……傅!”
“小远……好想你啊!”
……
他的眼角不自觉湿润了,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一名头戴玉冠的中年道士。
那道士负手而立,微笑着看他,像是在说什么,眼中充满慈爱。
“小远啊,要懂得照顾自己!”
声音温和,依旧是那么儒雅动听!
……
但实际上,路远的胸口在发光发热,那是他师傅临死前亲手交给他的遗物,要他贴身携带的那枚残破玉牌。
而此刻发生的一切,也正是这枚玉牌造成的。
没错,那枚残破玉牌正是《上清宝录》!
它发出一道无形结界,笼罩了这一片天地……
“小远!时间不多了,你要记住我接下来的话!”
“人族的未来在于你的决断。”
“一定要拯救那个时代!”
“一定……”
玉牌投射的结界突然变得不稳,整个世界像一块镜子一样开始蔓延出道道裂痕。
声音变得模糊,听不真切。师傅的身影也变得朦胧……
“师傅!你不要离开我好么!我真的好想你!……”
“师傅!你……”
路远已经热泪盈眶,好不容易见到师傅,却又要马上离开他。
路远心中不舍,在咆哮,在嘶声力竭的呼喊。
这种情感的真实流露,或许才更加符合他现在的年纪吧!
而短短不过茶盏时间,人影便消散了……
那只不过是残留在玉牌中的一段影像罢了,并非奇迹出现,死而复生!
“呜!……师……傅!……”
路远又使出浑身的力量,大声呼唤!
可惜,他的师傅并没有再次出现。
他不知哭了多久,想是哭累了,路远干脆跪坐在地上,低着头,十指陷进泥土,情绪久久不能平静。
最终,直到结界破碎,世界重新恢复正常……
荒山中,小树林间,张老道依旧站在几步之外,手中举着枪,而路远却神伤般的跪倒在地上,呜咽哭泣……
喧嚣的晚风轻轻抚过,树叶哗哗作响,虫鸣鸟叫,让夜晚的山林变得生动而又真实。
此情此景,让对面的张老道有些无语:“……”
心中暗道,这是什么情况?
这不是为难我老道么?
刚刚还下手那么黑?
呐!
现在我一掏出枪,转眼就立马跪地,痛哭流涕求饶?
这也太真实了吧?
那我还要不要开枪了?
毕竟,他看起来哭的可伤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