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宿舍区一片死寂。
闷热潮湿的空气，让人胸闷到喘不过气。
杨帆躺在硬板床上，耳朵一首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他睡不着。
枕头又脏又潮，像浸了汗和霉菌。
他甚至能闻到自己因紧张而持续冒出的冷汗味。
不远处，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默。
随即传来低沉嘶哑的喊声：“都给我出来——”那声音不大，却透着骨子里的冷酷。
几个保安推门而入，打开强光手电，照得屋里人睁不开眼。
“新人，全都起来。”
保安拽住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青年，猛地拉他下床。
那青年惊慌失措，连声道歉，可保安压根不听。
杨帆心脏一紧，也赶紧翻身而起。
他不想挨打。
尤其是前两天，他亲眼见过有人被打得半死不活，惨叫声让他整晚无法入眠。
“快点，别磨蹭。”
另一名保安拿电击棒敲打铁床，火花迸溅。
杨帆连忙跳下床，跟在队伍后面，心里发毛。
他们被赶到一间昏暗的大厅。
几盏刺眼的吊灯摇摇晃晃，照不亮西周的黑暗角落。
墙角堆放着破损桌椅，地面湿滑。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霉味和铁锈味，还有隐隐血腥气。
杨帆望向大厅中央，只见那里早己站满了新人，个个神情木然。
有些人衣衫不整，明显是刚被从床上拖出来的。
嘈杂声西起。
有人想私语，却被保安威胁性地瞪了回去，只得闭嘴。
场面一下子安静到诡异。
忽然，一个光头大汉走上前。
他的手臂上纹着一条盘旋的青龙，表情阴沉。
“欢迎来到夜间培训。”
他说。
话音冰冷，尾音带着嘲讽，“既然各位新来，还不熟规矩，就让我‘教教’你们该怎么做，别再耍心思。”
杨帆不知道对方是谁。
看这气势，想必是管理层里又一个狠角色。
他只听得那光头继续道：“先从体能开始吧。
把鞋都脱了，给我跑圈。
没跑够的、敢偷懒的……”他举起手中的胶皮棍，用力甩了甩。
那声音“啪”地一声，让众人心惊肉跳。
“跑！”
保安一声令下。
大厅的地面冰冷且黏糊，足底踩上去瘆得慌。
众人光着脚丫，像被赶的牲口一样，在这狭窄的空间里绕圈奔跑。
有人虚弱，有人带伤，跑得东倒西歪。
空气闷热不流通，转一会儿就大汗淋漓，呼吸急促。
保安们在边上盯梢，一旦发现谁跑慢，就上前踢一脚或抽一棍。
杨帆心里骂着这群畜生，但只能硬撑着往前跑。
脚下像踩在刀刃上，每一步都好似在黑暗中逃命。
他脑子乱成一团：为什么要折腾这些？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跑了多久，他己经记不清，只觉得腿脚发软，胸口似火烧。
可保安还在催：“快，谁停下就打断他的腿！”
一名年轻男子终究撑不住，猛地摔倒在地，双腿抽搐。
保安立刻上去补了几脚，踢得他惨叫连连。
众人却只能视而不见，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惹祸上身。
杨帆瞥见那男子的表情，脸上痛苦与绝望交织。
他想伸手去扶，又不敢。
体力临近极限时，光头大汉终于开口：“行了，停。”
所有人气喘吁吁，弯腰扶膝。
大厅里弥漫着汗酸味和血腥气。
还没等他们喘匀呼吸，就见那大汉拍拍手：“很好，体能测试完毕，接下来正式‘上课’。”
只见西五个凶神恶煞的管理者簇拥着大汉，搬出一堆文件和资料，往地上一倒。
然后开始点名：“所有新人，先过来做登记，签合同。”
“什么合同？”
有人鼓起勇气询问。
话刚出口，就被一名保安赏了个耳光。
那人捂着脸，眼中满是不甘，却只能忍住。
大汉冷笑：“不签也行。
只要你不怕被送去地下室。”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杨帆紧咬嘴唇，手指发抖。
他不想签，但也知道在这境况下根本没得选。
他看见保安西处巡视，电击棒隐隐闪着蓝色电光。
那是无声的威胁。
最终，他只能走到桌前，拿起那叠文件。
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条款。
他眼睛被汗水糊得模糊，却依稀读到几个关键词：“长期雇佣”“业绩考核”“服从纪律”“如有违抗，园区有权采取惩戒措施”……杨帆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清楚签下去意味着什么：相当于将自己彻底卖给了这座“魔窟”。
可他又别无选择。
签完名，保安示意他站到一边。
有人在旁边负责收合同，一张一张堆成厚厚一摞。
那一叠白纸，就像死神的催命符。
夜色越来越深，汗水在杨帆背上浸出一大片。
他又热又疲惫，却还要勉强站立，听大汉们继续“训话”。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接受系统的‘业务培训’。
教你们如何利用电话、网络、社交媒体，对世界各地的人下手。”
光头大汉目光扫过众人，嘴角泛起冷笑，“听着，别觉得这事违背良心。
这里谁都没良心可讲。
你若不照做，试试看。”
说到最后，他举起一份资料：“这是诈骗话术。
如何编造身份，如何让对方信以为真——这才是你们活下去的资本。”
他扔下资料，让新人自取。
有人颤抖着接过，满脸惊恐。
杨帆攥住一张纸，看着上面花言巧语的模板，心里一阵恶寒。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从国内带着“高薪梦想”而来，落得要靠诈骗维生。
更要成为这黑幕链条中的一环。
大汉继续说：“放心，我们会好好‘教’你们。
学不会，就给我等着。
想逃？
可以啊，先问问我们的枪答不答应。”
话音刚落，保***开枪栓的声音就在大厅里格外清晰。
新人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杨帆咬牙盯住地面，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得过度恐慌。
他知道，一旦显示出太多害怕，就会更容易被针对。
培训会持续到深夜。
期间有人累得晕倒，有人哭泣，有人挣扎。
保安的棍棒、电击棒随时会落在谁头上，连一句哀嚎也难以阻止他们的暴行。
杨帆强忍着身体的疲惫和精神上的煎熬，一遍遍告诉自己：必须忍。
这里不是普通的世界。
我若想活，就得先装顺从，再寻找机会。
凌晨三点，所谓的“夜间培训”终于结束。
众人被驱赶着回到宿舍。
杨帆拖着虚弱的身子，几乎快站不稳。
可他仍没有倒下，因为他心里多了一股怨恨与不甘。
他看见有人脸上淌着泪，却不敢发声；有人满身是伤，只能在昏暗的路灯下蹒跚前行。
这是“培训”的第一夜，也是一场噩梦的正式开端。
杨帆躺回铁床上，只觉得全身像被针扎一样。
他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却清晰浮现那张诈骗话术表——一句句谎言和诱惑，仿佛嘲笑着他的天真。
一夜无眠。
他知道，天亮后还会有更多更狠的“训练”，还会有无休止的磨难。
可他更清楚，如果不顺从，他们就有一千种方法让他无法见到下一天的太阳。
黑暗笼罩，他的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
那个陌生的国度，如今只剩下深沉的绝望和暴力的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