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满了橙黄色的威士忌。江照雪的视线上移,落到简修仁身上,想要他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可灯光晦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无边的寂静里,江照雪觉得有些缺氧。她急促地喘着气,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往事。刚进老宅时,因为眼睛看不见,简修仁每天都靠着喝酒麻痹自己。她担心他的身体,一直劝阻着,他却怎么也不听。直到某次喝醉后,他才嗤笑一声,把几瓶酒推到她面前。“如今连一个佣人的女儿,居然也敢来管我,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么?好啊,你把这些酒喝了,我就听你的。”江照雪想告诉她,她不是这个意思,她也不是在管他,她是……担心他。于是,哪怕自己酒精过敏,可为了他,她一秒也没有犹豫,拿起酒瓶一饮而尽。没几分钟,她就被送进了医院。再醒来后,她看到他坐在病床前,阴沉着脸道:“喝醉的人是我,不是你!你明知道自己酒精过敏,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江照雪只回答了一句话。“因为我担心你,少爷。你的眼睛迟早会看见的,就算好不了,我也会一辈子陪着你,所以,不要颓废,好不好?”从那天起,简修仁就戒了酒。此后数年,家里更是连一个酒瓶都看不见。想着想着,江照雪就笑了起来,眼底却有泪光闪动。她没有再解释,俯身拿起放在一旁的芥末粉,倾倒在酒杯里,语气决然不已。“就这些酒,怎么能体现诚心呢?我再追加自罚,够了吧?”说完,她就端起酒杯,仰起头往嘴里倾倒着,一杯又一杯。辛辣而苦涩的味道沿着唇齿间向下蔓延,占据了脾胃,以及到达不了的心口。直到第七杯,忍无可忍的简修仁才终于叫停。“够了!”看着剩下的十几个没喝完的杯子,江照雪笑了。“这就够了?那我算道完歉了吗?够讨你心上人欢心了吗?”听到这,简修仁猛地站起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那张素来没什么情绪的脸,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阿雪,我说了,我和尤念笙已经再无干系,简家不同意你进门,你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一定会被人抓住把柄,我只是不想你被为难、被非议!”简修仁说得振振有词,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可江照雪却笑出了声。简家不同意她这个身世低微的佣人女儿,难道就会同意让以怨报德的尤念笙嫁进去吗?可哪怕前方有千难万险,只要尤念笙一句话,他不还是和她结婚了吗?一切,都不过是不够爱的托辞罢了!江照雪不想再说些无谓的话,一把甩开他,径直转身离去。刚走到门口,她身子一歪,就昏迷了过去。“阿雪!”简修仁心口猛地跳了跳,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抱起她就要走。尤念笙连忙抓住他的衣袖,带着哭腔叫住了他:“修仁,我有些头晕。”简修仁顿住了脚步。可只有几秒,他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句话。“我要送阿雪去医院,你叫助理来照顾。”再醒来时,江照雪发现自己进了医院。一夜没睡的简修仁看到她睁开眼,才终于松了口气。两个对视了很久,都没有说话。简修仁倒了杯温水递给她,掖好被角,起身叫了医生来复查,耐心记下了注意事项。催了好几次要开会,他全部推掉了。看着秘书等在门口为难的样子,江照雪才终于开口:“你去忙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这些本来也不该你来做。”简修仁拿刀的手顿了顿,语气迟缓:“我做什么都应该,阿雪,你忘了吗,当年,你也是这样照顾我的。”江照雪眼里闪过一丝恍惚。当年,他因为失明,就像弃子一样被豪门抛弃。只有她每天会自学盲文教他,陪着他一起上课,带他去晒太阳,给他准备各种好吃的……她像是私自占有了月亮一样,原本灰暗的生活,因此亮如白昼。而逝去的那七年,也是她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欢愉时光。只可惜,月亮不属于她,她也回不到过去。下午,医生带着江照雪进了检查室。半个小时后,她被护士扶着回了病房。刚推开门,简修仁正拿着她的手机,眉头紧皱,语气冰冷的和简母对着话。“我说过,我和阿雪是真心相爱,彼此喜欢,我不在乎她的家世背景,你们也不必再白费功夫,我一定会娶她的,她也不会离开我。”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下一秒听到耳边传来了简母疑惑的声音。“什么叫不会离开?难道你不知道吗?江照雪前几天已经答应我要出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