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从豁了口的窗棂钻进来，在斑驳的土墙上打了个旋。许生缩在褪了漆的八仙桌旁，看母亲往灶膛里添柴。火苗舔着锅底，把她的白发染成焦黄。
"隔壁阿康家三小子都会打酱油了。"锅铲碰着铁锅，咣当一声，"你爹在时，这灶台还是青砖砌的......"
檐角的蛛网簌簌抖动。月光漏进来，正照在墙角半人高的书堆上。
那都是他读研时攒下的，封皮上还印着图书馆的蓝戳。去年暴雨冲垮了西边茅房，这些书就在霉味里生了黄斑。
村口老槐树下总聚着些人。穿褪色工装的阿明叼着烟，袖口沾着机油。"读书顶个卵用？"
他朝青石板路上啐了口痰，"我那车间主任初中都没念完。"几个婆子便笑，黄牙间迸出尖酸："许家那娃怕不是读书读傻了魂儿？"
初二回门的堂妹抱着孩子来串门。娃娃手腕上的银镯叮当响，堂妹的指甲盖染得血红。
"哥，我给你说个二婚的？"她说话时眼珠子往屋顶的破洞瞟，"人家要三万彩礼，不过能生养。"
后山有口枯井。许生常去那儿抽烟，井壁上爬满青苔，底下沉着半块残碑。前清时族里出过秀才，后来投了井。月光好的夜里，能看见井底泛着白，不知是碎瓷还是骨头。
今夜飘了雪。许生站在院门口，看雪片子往书堆上落。隔壁传来婴孩啼哭，混着电视机里的笑声。他摸出最后一支烟，火光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极了当年图书馆的夜灯。
正月初三的日头刚偏西，门槛外炸开一串摩托轰鸣。
表哥表嫂裹着化纤厂的工作服从县城来拜年，人造革皮包在胯骨上拍得啪啪响。
"大学生！"表哥的翻盖手机别在腰带上，震得人耳膜发痒。他两指夹着红塔山往书堆上掸烟灰："这堆废纸能换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