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醒了。
太阳照过皑皑白雪,在山洞里折射出低低的一片彩色。
这是一个还算干净的山洞,没有闻到野兽粪便的味道。
她的好友,溯,躺在地上,颧骨上的痣显现出柔和的红色,两侧头发散落在锁骨。
茴晃了晃溯的身子,溯薄薄的眼皮就睁开了,像是一朵花的绽放。
茴说:“我难以想象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溯扫视周围,说:“这山洞的确没什么可待的,还是出去吧。”
鞋子踩上雪花,一连串足迹绕着山路蜿蜒。
高大的柏树下,一个身穿红色棉袄的女生倒在雪色当中。
她的高马尾因为挤压变的松散,衬出她细长的脖颈。
利落漂亮的额前碎发被风吹起,露出的耳珠上银制耳钉闪闪发光。
颇有点水上由岐的感觉。
茴尝试叫醒她,山里传出一声声回响,但昏迷的女生没有反应。
溯蹲下身子,并用手托起她的脑袋,发现雪中有一部分血,检查后,溯对茴说:“她后枕部有个掌心大小的包,静脉流血,昏迷应该是脑外伤导致的。”
溯把她扶起来,使她保持坐在地上的姿势。
拨开头发,幸好她的伤口己经止血了。
没过多久,她醒来开口说话,音调有点异常:“Who are you and why should i care.”(为什么我要关心你们是谁?
)溯问:“你还好吗,需要扶着走路吗?”
这个女生还有点不在状态,她摸向自己的后脑勺,十几秒后,疼痛分泌的各种激素让她冷静了下来。
重新道谢后,她介绍起自己:“My name is Saver,nice to meet you.”(我是Saver,很高兴认识你们。
)茴问:“赛伍,你说的是哪个地方的方言吗?”
赛伍回答:“A language is a dialect with an army and navy……what I know is that this is a ridiculously illogical language.”(一种方言有了陆军和海军就成了语言……我只知道这是一门滑稽可笑、逻辑混乱的语言)溯问:“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你还说英语呢?”
赛伍说:“Mandarin is on tip of my tongue, I want to say it, but I cant.”(我想说普通话,但是说不出来。
)茴问:“那你的书写能力受到影响了吗?”
赛伍不太确定,她说:“Goody-goody.”(还好,好到了伪善的程度。
)远处,信号弹释放出了红色的烟火。
一群飞鸟被枪声惊动,西散在云块里,天空的雪山喧哗了一阵。
茴有所感悟:“我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气味分子进入我鼻腔的速度快于声速、光速。”
赛伍接话:“It was not me.”(不是我放的。
)茴点点头,正经地说:“我认为我们得过去看看。”
远处山洞外的雪地上。
薛解带着橡胶手套,捧雪搓洗满是血水的肉,它们的跳动如同强弩之末,慢慢的,血后光滑细腻的纹理显露出来。
走进洞穴,她把衣物、枝条堆整齐,接着用一片布做引子,点燃了一团火。
她长发过肩,青丝中深蓝色的挑染垂在耳边,乱窜的光芒流动到薛解的脸侧,一湾红色的潮水。
薛解有种独特的姿态,她漫不经心又事事在意。
像一只鸟轻盈地飞过水面,又忧虑雨会不会打湿它的羽毛。
她用刀削尖枝条,再扎起一块肉炙烤。
柴火带来温暖的气息,消融冰雪,化成烟雾。
萦绕到山洞外,闻声而来的茴,溯,赛伍身边。
薛解招呼还在潜藏的三人,说:“大家来齐啦,过来吃吧。”
茴问:“学姐,你怎么知道是我们来了?”
薛解说:“我可以从脚步声判断一个人的来访有没有恶意。
更何况,我对你们的脚步声很熟悉的。”
茴看见学姐的腰间挂着一把信号枪。
溯沉默了一会,问:“学姐,您把动物的尸体扔哪里了?”
学姐笑了一下:“我可没听说什么动物的尸体。”
溯解释道:“我没有恶意。
但是您衣着整齐,那这些燃烧着的碎布片是从哪里来的?
加重我怀疑的,包括您身上的枪,还有这些肉。”
学姐温和地说:“首先啊,茴大叫的时候,我听到了她的声音,为了团聚,我专门发射了信号引你们过来,否则我们怎么***呢?”
她接着说:“至于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就在街上捡到的啊。
你们怎么捡到这位漂亮的新朋友,我就怎么捡到这些,都是同一个原因啊。”
她看向赛伍,自我介绍道:“你好呀,我姓薛名解,我看你年纪比我小一些,如果你觉得顺口,也叫我学姐吧。”
接着她挨个递给每个人一块插肉的树枝。
并用和善的表情示意大家尽快食用,说:“我没有办法把肉处理到完全干净,但我保证肉我把肉做熟了。
不必太担心,吃点瘦肉对健康是没有影响的。”
学姐看着大家的反应,把长发别在耳后,低头咬了一口散发香味的肉。
吃完后,她说:“难道你们不想离开这里吗?
吃肉是对人有益的。
客观上说,吃肉让人有力气;主观上说,你们吃肉,我就告诉你们怎么离开雪山。”
出于饥饿和对学姐的信任,她们坐在地上把肉烤着吞食殆尽。
人一天要眨21600次眼睛这么多。
某一次睁开眼睛时,山洞,悬挂的太阳,神圣的雪山都消失了。
她们又回到了熟悉的村庄。
……24年前,不知道谁的回忆录:大二上学期。
我们旅行社趁假期,去隔壁A市参观一些景点。
一个叫廖笑的社友就是A市的,他问我们对防空洞有没有兴趣,要是有,去的话单票也就30元。
来都来了,何乐而不为呢?
在我的印象里,三十个人那天都去了。
A市街道不少落叶,两排树木风中沙沙作响。
没有任何征兆。
我被人从后面推倒了。
头穿过地面,迎来长久的坠落,跟爱丽丝掉到兔子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