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言被作为大队长的堂大伯哥,救了,一出来她就张牙舞爪的想要去找原主的婆家人算账,被人直接架屋里了。
看到那么多的村民,全都呼呼啦啦的拉着她,围着她,她的理智也在一瞬间回笼。
原主是知青,大队长是这家的亲侄子,不能确认自己完全安全的情况下,还是识趣一点的好。
“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是商,是爸一铁锹攮我后脑勺上了,现在还在流血,你看看。”
她使劲的低头,扯着头发,示意大队长看。
商永茂嘬了嘬牙花子,看着鲜活无比的堂弟妹,一时有些无言。
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见伤口确实骇人无比,他说:“我先让人送你去公社看看吧。”
“要的,要的。”陆朝言眼底满是感激,连连点头。
只是额头上顶着一个硕大的包青紫铮亮,模样看上去着实有些滑稽。
她这么好说话,自然是有原因的。
她想离开大队,去公社报案。
人家是亲叔侄,万一要包庇,她还真不好做什么,若是给她囚禁了,或者再给她补一锹,那就坏了。
所以此刻她格外好说话。
“那你等着,我去让人喊俺家你大嫂,再找隔壁山子媳妇,让牛大伯拉你们去。”
大队长现在来不及询问事情的缘由,伤口看着也还好,但堂弟妹那个脸色惨白惨白的,看上去一点血色都没有,太吓人。
这显然是淌血淌多了,还是先救命要紧。
陆朝言再次点头,感激道:“大哥你费心了。”
“你先躺下吧,我去找人。”
大队长说着就出去了。
还贴心的给关了门。
两扇漏风的破木门遮挡了外边的嘈杂和哭闹声。
陆朝言先是打量了一下屋里的环境,这是一个偏房,东屋。
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一个破旧的脸盆架子,炕上有两个炕柜,一张小炕桌,收拾的还算干净。
这原来是商家老三住的地方,前年商家老三商寒周结婚的时候,她就被迫把北屋的房间给让了出来,搬来了这里。
后脑勺的钝痛,让她回过神,赶紧顺着记忆从炕柜里找了件干净的棉布里衣,撕碎,简单给脑袋包扎了一番,她已经开始出现眩晕恶心和视力模糊等感觉,这就表示她颅内压升高。
放射性疼,有可能是颅骨骨折。
陆朝言虽然是妇产科大夫,曾选修过神经外科一年,即便没有临床实践,基础理论还是懂得的。
知道自己的严重性,她便靠在了被子上,闭目养神,顺便梳理脑海中的记忆。
原主也叫陆朝言,今年二十二岁,她父母都是京市的资本家,现在下放在大西北劳动改造,详细的位置,原主并不清楚。
她还有个离婚的姐姐和一个跟着父母下放的弟弟。
六六年的时候,陆家惨遭变故,即便把家产全都提前捐了,都没能在这场惨烈的风波中换到一次苟延残喘的机会。
父母下放前连夜登报跟她们姐妹俩断绝关系。
然后给了姐姐陆朝夕的未婚婆家一笔钱,条件就是立马娶陆朝夕,而且还得让仅有十七岁的原主跟着去一起生活。
就是姐姐带着妹妹出嫁呗。
付家答应了,说会照顾姐妹俩,甚至当着陆家父母的面扯了结婚证。
谁都没想到,那家人在陆家父母下放的第一天,就露出了恶毒的嘴脸,把陆父留给两个女儿的体己钱都夺了去不说,还逼着陆朝夕也就是原主的姐姐,离了婚。
就是这样,结婚两天的陆朝夕离婚了。
姐妹俩没了地方住,身上也没有一分钱,被赶了出来。
这些还不够。
付家还给姐妹二人举报了,说她们是资本家的女儿,就该下放劳动改造。
后来是街道办的那群人看她们姐俩实在是可怜,才给安排了个下乡。
好在下乡时会给一部分补贴,两姐妹才不至于这么狼狈的就远走他乡。
姐姐陆朝夕去了辽省。
原主来的吉省,到这里的时候才十七岁。
想到这里,陆朝言抿了抿唇,一对小苦瓜。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头的嘈杂声渐渐小了,陆朝言听不到葛婆子的哭声,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一直撑着不想闭上眼睛,但到底是没能撑住,晕了过去。
临失去意识前,她依稀记起有个什么事情被自己遗忘了,还挺重要的。
月亮悄悄爬上树梢。
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
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妇女,领着一个小媳妇进了屋里。
她们身后还跟着一群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人。
大队长媳妇苟金枝来到炕沿下,看着那抹瘦削的身影,眼底倏然荡起一抹心疼。
“婶子,咋整,小陆可能厥过去了。”
这位年轻的小媳妇便是商家东邻居家的小媳妇,丈夫叫山子,她叫三花,是陆朝言为数不多的能说上话的朋友。
苟金枝轻轻拍着陆朝言的脸,企图喊醒她。
奈何无论怎么喊,都没醒。
“你去喊北屋的人,我给她拿床被,咱们得赶紧去,她发热了。”
“哎好嘞。”
大队长还有很多人都在北屋,正询问商长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得知陆朝言又昏过去了,又是一阵的手忙脚乱。
就这样,陆朝言被送到了公社卫生院。
等她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凌晨了。
她怔怔望着花白有些掉皮的屋顶,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你醒了?”一道温和的女性嗓音响起,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
陆朝言循声望去,就对上一双精亮的眸子,眼角周围看着都是干燥的细纹,此人皮肤黝黑。
她眨巴眨眼,立马将这人在记忆中对上号。
扯了扯干裂的嘴唇,苦涩唤道:“嫂子。”
苟金枝见她一笑,嘴唇立马冒出鲜红的血珠子,连忙阻止道:“别说话了,我给你擦擦,再喝点水,嘴唇都出血了。”
陆朝言看着忙碌的朴素背影,那颗冷掉的心稍微感受到了一丝丝温暖。
苟金枝动作很是麻利,给她用干净的小手绢擦了嘴,又兑了温水给她喝。
陆朝言喝完水后,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挂着针。
“咋样?好点不?疼不?”
苟金枝满眼疼惜的望着床上的人儿,柔声问道。
眼睛还时不时看看头顶上的吊瓶。
她家大闺女跟小陆一般大,真不敢想象要是自己闺女受了这种委屈,她得怎么发疯。
“嫂子多谢你,我现在好多了。”
陆朝言没想到,在医院里陪她的竟然是一个堂嫂子。
她看过了现在外头还是天黑,所以不着急,等着天亮,她肯定是要去报警的。
“唉,谢啥?你说多余遭这茬罪,你放心,俺家你大哥肯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苟金枝脑海中还回荡着昨晚送人来医院时,那家人的阻挠。
简直是毁三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