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的油表

1. 油表诡影汽车行驶在城际高速的隧道段，夜已深，前方没什么车。

仿佛受到了什么蛊惑般，我低头扫了一眼油表。显示剩余公里数的指针仍旧停留在642上，

这个数字已经保持了足有两个月。两个月以来，我尝试过多种方案，企图解开这个谜团。

加满油，再跑数百公里跑到油量耗尽，到4s店做车辆检查，报警。。。

可是显示剩余公里数的指针总是晃晃，然后仍旧停留在642上。如此诡异。

到底是人为的还是什么不可抗力，或是玄学？我一遍遍去回想事情的起因，

推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结果。如果是人为因素，是怎么做到的呢？

是晚上偷偷开了我的车将油量消耗或补充吗？为了验证这个猜测，

我不止一次去物业调取地下车库的录像，可是上面清晰显示没有任何人动过它。

或许有人将录像洗掉然后将无人动过的视频复制，这样看到的画面基本就是一致了。

可是几乎每个场景我都仔细对照过，几乎每天停在旁边车位的车子都基本不是同一辆，

即使偶尔旁边是同样的车辆，车停的位置和角度也会有些不同。确实是很诡异，

如果说车停在家里的地库或许有人动过，

那么我上班时就停在单位楼下或者在酒店住的那几天里，油表仍旧停留在642上，

这又该怎么解释？莫非我真的被人跟踪了？夜间我也曾整晚关注下载在手机上的汽车APP，

从未有过车辆定位发生变化的记录。我也曾尝试与朋友换车开，

可是在朋友那里油量是会被消耗到底的，加满箱然后正常消耗。

可是不论是消耗到底还是刚加满油，回到我手里没一会儿油表又会定格到642上。

又瞄了一眼方向盘底座，一枚指纹印在薄薄的一层灰尘上。

这是刚发现油表不动的时候我印上去的，到现在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洗过两次车后，它还在。

每天早上出门前擦去，稍晚些还会显现。我眼睛紧盯着前方的路，身上阵阵凉意泛起，

不禁打了个寒战。虽然我是个无神论者，但切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事件，

仍旧让我每日惶恐不安。无奈于每天的工作日程排满，就算是整夜整夜难眠，

还是要硬着头皮让自己撑下去，终归要赚钱吃饭的。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去适应或排解什么。

生活，一向如此。正些微恍惚间，

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将正在播放的柴可夫斯基的交响乐声打断。“亲爱的，

我这有个朋友的离婚案子需要律师，看把你推给她可以不？”“没问题啊，

让她直接打我电话，加微信也可以。”“好嘞。”是一个多年好友打过来的，没有太多废话。

这是我们作为多年好友之间的默契。电话挂掉后没一会儿，电话声又一次响起。

电话那头是温柔的女声，她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一定是刚哭过，鼻音过于明显，

声音虽温柔但是过于沙哑。“又一个困于不幸婚姻的可怜人”我内心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案情很简单。似乎每个不幸的家庭，不幸得也并没有多特别。男女生是大学同学，

校园恋开了花，毕业后女生嫁到异乡，陪同男生创业，吃苦，坚持，苦尽甘来，出轨，

突然到来的家庭暴力。无数次隐忍，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咨询律师离婚事宜后，

可能会继续隐忍。这样的故事，听过太多，还是会同情一下，但是不麻木也不会过度唏嘘。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我没有权利过度干预别人的因果。其实更深层次来说，

是无能为力。我叫于年，是一名在某海滨城市的执业律师，主要业务方向是婚姻家事。

这些年，从籍籍无名的小助理，一阶一阶晋级到了某大所的高级合伙人。随着经验在丰富，

收入在增加，也有一些无法言状的东西在流失，说不清也捕捉不住。32岁，未婚，

对爱情有憧憬，对婚姻没有一丝期待和兴趣。一个下班后不想多说一句话的女律师，

对婚姻还能有什么兴趣。我知道每个人都不一样，

还有很多活力四射的女律师爱情事业双丰收，羡慕得很，可我也只能做我自己。好处之一，

工作时间更多了，呵呵；坏处是，偶尔有人用看怪物的眼光来探寻，可也仅此而已。

2. 离婚迷局翌日清晨，我躲在电梯间可以看见自己车的角落，

眼睛却警觉地扫描整个车库和自己的车周围，怀疑、观察、确认基本无异常之后，

我才快步走向自己的车子。今天是跟昨天电话咨询的女生约好下午见面的日子。

我迅速坐进驾驶座，马上落锁。放好电脑和公文包，启动车子。瞥向油表，不出意外地，

它又指向那个魔鬼般的数字。方向盘上的灰尘似乎又多了一层，

昨天用指甲间划下的痕迹还在，今天是用自己的整个中指按了下去。随着播放音乐的响起，

右脚踩上了油门。女生叫王伊，与我预想的不太一样，温柔的声音，温柔的外表下，

可以看出她是有着坚强内心和强烈自我意识的女生。许是生活过于艰辛，

或是昨天过于伤心忧虑，她虽然化了得体的淡妆，但是眼下的青黛却仍然很明显。

近两个半小时的聊天过程，我们简单地聊到了他们恋爱、结婚，最初结婚时短暂的幸福生活。

随后就是怀孕、以及婆媳关系、夫妻关系等急转直下的变化。她的隐忍扶持，

男人从事业谷底反弹、赚钱、出轨、明目张胆地出轨和偶发性的家庭暴力。

她不想再继续忍受男人的出轨和突然的暴力，很坚定地想离婚。并且已经带孩子离开了家，

找到了暂时居住的住所。昨天的电话是因为男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找到了她的临时住所，

想把孩子带走，两人发生严重争执，男人再次施以暴力，好在邻居及时报警。

在警察的协调下，男人迫于压力暂时离开。这是很明朗的案情了，

两人协商一致去离婚的可能性是没有的。男人扬言不同意离婚，离婚也可以，女人净身出户，

孩子更加不许带走。否则要杀了她和她全家。“于律师，你说，

当年文质彬彬温柔体贴的男人，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魔鬼？

”王伊在我们告别前问了我一句，其实也未必是问句，而只是她的感慨。我一时语塞。

这其实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婚姻本就是拆盲盒，拆到了什么大多数时候全凭运气。

涉世未深的单纯女孩，在校园纯爱的年纪遇到了自己觉得可以相伴一生的爱人，

她又有什么错。只是命运弄人罢了。王伊的委托合同和授权材料是在我们面谈当天签署的，

她很信任我，于我来讲她是一个极好沟通的当事人，虽然也有情绪，

但是她能听进去别人的话，而不像很多人一样陷入自己的情绪或逻辑中无法自拔，

这一点来说，就会让我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我要帮她早日脱离魔爪，

早日过上属于她自己的新生活。案件的处理也就在这一天开始迅速展开。下班的路上，

那个让我极想无视却根本不能无视的油表盘，仍旧固执地坚守那个数字。长吁一口气，

我无奈地笑了起来。算了，这两个月省了多少油钱，就算是赚了吧。

3. 威胁升级王伊的那个要离婚的男人，在收到法院的应诉通知书后直接就炸毛了。

我是很快收到消息的，很显然他第一时间就拨通了王伊的电话气急败坏地骂了一顿，

并开始威胁。被吓到的王伊在挂掉他电话后第一时间就用颤抖的手拨通了我的电话。

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安排，她已经换了更安全更隐蔽的住所，

那个男人短期内是没有办法找到他的。可是很显然，王伊仍旧被惊吓到了。如果说了解，

她更了解那个男人。在我用极认真严肃的口吻问她，这个案子我们是否要继续下去时，

她没有一丝犹豫地要坚持。“或许这个男人真的会走极端。”“我知道的，于律师，

就像我们见面时聊的，我不想过东躲西藏的日子，更不想带着孩子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可是以我对他这么多年的了解，他都找了别人了，甚至人家已经要给他生另一个孩子了，

他又何苦为难我和女儿呢。我真的是想不通。”“或许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是让你放弃财产的一种手段吧。”“我放弃！我宁愿放弃所有的财产！

只要他把孩子的抚养权让给我！”电话另一端的王伊有些情绪激动。“好，我明白你的想法。

可是即便你放弃财产，对方就一定会同意吗？”我不能不帮她争取财产，

这不符合我的职业操守。可我也不敢劝她一定要争财产，这想法太过于冒险，

后果我承担不起。案件结束前，她都会纠结犹豫的。这个案子是我众多案件中的一个，

我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用在一个案件上，这是对其他客户的不负责任。

可是这个案件仍旧牵扯了我很多精力。王伊会每天给我打一个超过一小时的电话，

尽管她已经很贴心地选择我不需要大量时间做案头工作或缜密思考的时段。电话那端的她，

跟其他很多需要诉讼才能离婚的女性和男性一样，有很多的不确定感，很迷茫，很担忧。

但是她其实乐观的时候也会有很多，尤其是在那个男人给她电话，

变换了语气恢复了昔日的“温文尔雅”之后，她甚至还有两次陷入是否撤诉的纠结中。

但是没多久，就又在那个男人的吼骂或者是责难中，清醒过来。

男人家里的老人也偶尔会加入这个混乱的局面中，会不分白天黑夜地给王伊打电话。

一开始是苦口婆心的劝和，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那么多年都过来了。

就算感情不好了也要为孩子考虑，说什么外面的那个女人以后生了孩子也是要抱回来养的，

不会威胁到她，等等。但是王伊一直很坚定地要逃离。没过多久，老人也失去了耐心。

开始如他们婚姻期间一样，肆意谩骂起来。“你个狼心狗肺的坏女人，

你不想想你是靠谁养的，这么多年还不是我儿子在养你，你一天天的在干嘛，

除了带带孩子你还能干嘛，家务也没做好啊。如果是给我生了孙子我也就忍了，

生了个臭丫头，你到底在拽什么？！”“所以我说我要离婚，你们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呢？

”这些冰山一角的对话内容，是王伊在电话中跟我复述的。

她想不通为什么老人已经对她很不满，尤其是没生孙子的不满，

而如今又没完没了的电话是为了什么。“也许是怕邻居的闲言碎语，

也许是怕你分了他儿子的财产，也许终究是对她的孙女有些感情。人心都是复杂的，

我们做好自己的选择就好。你觉得呢？”电话那端静寂无声，王伊又陷入了沉默。于她而言，

或许始终是有些不甘心吧。4. 调解风波再次见到王伊，也是第一次见到王伊的那个男人，

是在法院组织第一次调解的那天。在那天的前一天晚上，我在下班的路上接到了王伊的电话。

“于律师，请问你明天是怎么去法院呢？可以在xx地铁口等我，我们一起过去吗？

”“可以，或者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过去接你。”“你为什么没带孩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