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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暗翻内帑账册,清流藏私弊

发表时间: 2025-11-10
西苑的午后格外安静,雪光透过窗棂漫进殿内,把案头的账册照得透亮。

嘉靖靠在铺着软垫的椅上,面前摊开的内帑账册堆得有半尺高,宣纸泛黄,墨迹深浅不一,有的地方还沾着油渍,显然是常年被人翻阅。

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拿起旁边的炭笔——这东西比现代的中性笔难用多了,写不了几个字指尖就发疼,可他还是一笔一划地在纸上记着,把账册里的混乱数据按“类别、年份、经手人”理成简单的表格。

这是他从现代带来的习惯,不管多乱的信息,只要整理成表格,总能看出些门道。

可越整理,他心里越沉——大明朝的内帑,简首就是个筛子,到处都是窟窿。

江南盐税去年亏空了三十万两,账册上只写着“供边用”,可北方边军的粮草奏报里,却没收到这笔钱;苏州织造局送来的丝绸,账面是两千匹,实际入库只有一千五百匹,差额标注“途中损耗”,可损耗率超过两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鬼;还有各地藩王的岁禄,景王朱载圳去年多领了五万两,备注是“修缮王府”,可据冯保说,景王府去年根本没动工——这些亏空,要么往“边用损耗”上靠,要么往藩王、勋贵身上推,唯独没提严党半个字。

“真是把嘉靖当傻子糊弄啊。”

嘉靖心里吐槽,手指在“江南盐税”那一行重重划了道线。

原主嘉靖沉迷修道,看似不管事,实则心里门清,可他要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借这些亏空挑动严党和清流互斗,根本没想过补窟窿。

可自己不一样,他知道再过几年就是嘉靖西十五年,按原剧情,国库会空到连军饷都发不出,到时候“南倭北虏”一起来,这大明朝就岌岌可危了。

“陛下,该喝药了。”

春桃端着一个青花瓷碗走进来,碗里是深褐色的汤药,冒着热气,一股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

嘉靖皱了皱眉,下意识就想拒绝。

今天徐阶才刚提过太医院,现在要是再拒药,难免引人怀疑,可他实在不敢喝太医院的东西——原著里嘉靖就是被这些“补丹汤药”掏空了身子,说不定这碗药里就有问题。

“放这儿吧。”

他指了指案头的角落,目光仍落在账册上,“朕待会儿再喝。”

春桃把碗放下,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陛下,太医院的刘院判说,这药得趁热喝才有效,凉了就没力气修道了。”

嘉靖抬眼看向她,见小姑娘眼神里满是担忧,不像是装的。

他心里一动,问道:“这药是刘院判亲自煎的?”

“不是,是太医院的小吏送来的,说刘院判忙着给徐大人诊脉,让奴婢看着陛下喝了。”

春桃老实回答。

徐阶?

嘉靖心里咯噔一下。

徐阶上午刚来过,下午太医院就送药,还特意提徐阶?

这是巧合,还是徐阶在试探他?

他拿起药碗,用指尖碰了碰碗壁,温热的触感传来,可他总觉得这碗药里藏着东西。

“春桃,你去取根银簪来。”

嘉靖放下药碗,语气平淡。

春桃愣了一下,还是听话地去了。

很快,她拿来一根素银簪,簪子是普通的样式,没有镶嵌宝石,是她自己的贴身物件。

嘉靖接过银簪,放进药碗里,搅动了几下,再拿出来时,银簪的尖端竟微微发黑!

“这……这是怎么了?”

春桃吓得脸色发白,后退了一步。

银簪变黑,说明药里有毒,可这药是太医院送来的,谁敢给陛下下毒?

嘉靖心里一沉,却没表现出惊讶——他早就怀疑太医院有问题,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大胆,竟然真的在药里动手脚。

是严党想害他?

还是清流想借“毒杀皇帝”嫁祸严党?

或者,是原主嘉靖自己吃的丹药有残留,和汤药起了反应?

“别声张。”

嘉靖把银簪收起来,压低声音,“把这碗药倒了,就说朕喝了,记住,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春桃脸色发白地点点头,端起药碗快步走了出去,脚步都在发颤。

殿内只剩下嘉靖一人,他看着那根发黑的银簪,手指攥得发白。

太医院果然不可信,这碗药要是喝下去,轻则伤身,重则丢命——看来找李时珍的事,必须尽快提上日程,否则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重新拿起账册,想转移注意力,却在翻到“皇庄租银”那一页时,停住了手。

皇庄是皇室的私产,租银本该全部归入内帑,可账册上写着“嘉靖三十九年冬,裕王府长史领租银五千两,用于修缮王府”,后面却没有附修缮的明细。

他记得冯保说过,裕王府去年才修过,根本不需要再修——这五千两,分明是被裕王府的人私吞了!

裕王朱载坖,清流党的核心,未来的隆庆帝,竟然也纵容手下贪墨皇庄租银?

嘉靖心里冷笑,之前还觉得清流比严党干净些,现在看来,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所谓的“贤臣”,不过是没机会贪,或者贪得更隐蔽罢了——这大明朝,果然没有真正的贤臣。

“陛下,冯公公求见,说有要事回禀。”

殿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嘉靖收起账册,把银簪藏进袖袋,沉声道:“让他进来。”

冯保快步走进来,躬身行礼:“陛下,奴婢按您的吩咐,让人去楚地寻访李时珍了,刚收到消息,李时珍现在在楚王府当奉祠正,负责整理药材,楚王对他很看重,怕是不好首接调过来。”

“楚王?”

嘉靖皱了皱眉。

楚王是藩王,虽然没什么实权,可也不能硬来,万一得罪了藩王,又会引出一堆麻烦。

他想了想,问道:“李时珍擅长什么?

除了医术,有没有其他本事?”

“回陛下,李时珍不光医术好,还懂药材种植,据说他还在写一本关于药材的书,叫《本草纲目》,楚王府的人都说他是‘活神农’。”

冯保回答,这些都是他派人打听来的细节。

嘉靖眼前一亮——《本草纲目》他知道,是千古名著!

既然李时珍在写这本书,那就有理由调他过来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传朕的旨意,说朕修道需采办天下奇珍药材,听闻楚王府有李时珍懂药材辨识,特召他入京,协助太医院整理药材,不得有误。”

这样一来,既不是首接调他当医官,避免太医院警惕,又能名正言顺地把李时珍留在身边,还不得罪楚王——一举三得。

冯保眼睛一亮,连忙躬身:“陛下圣明!

奴婢这就去传旨。”

“等等。”

嘉靖叫住他,从袖袋里拿出那根发黑的银簪,递了过去,“你去查一下,太医院今天送来的药,是谁经手的,还有,刘院判为什么要给徐阶诊脉,徐阶得了什么病。”

冯保接过银簪,看到尖端发黑,脸色瞬间变了,连忙跪下:“奴婢遵旨!

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让人害了陛下!”

他跟随嘉靖多年,从未见过有人敢在陛下的药里动手脚,这要是查出来,必然是一场大狱。

“别声张,悄悄查。”

嘉靖叮嘱道,“现在还不是动太医院的时候。”

“是,奴婢明白。”

冯保起身,小心翼翼地收起银簪,快步走了出去。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嘉靖靠在椅上,看着窗外的雪景,心里却没了之前的烦躁。

找到李时珍的办法有了,太医院的问题也开始查了,甚至还发现了裕王府的私弊——虽然危险重重,但事情总算是在往好的方向走。

他拿起那本“皇庄租银”的账册,手指在“裕王府长史”那几个字上划过。

裕王是未来的皇帝,现在动他肯定不行,可也不能放任他手下贪腐。

或许,这可以成为他制衡清流的一个把柄,就像用严党贪腐制衡严世蕃一样——毕竟,清流不是总标榜自己清正廉洁吗?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主子也在贪墨皇庄的钱,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就在他琢磨的时候,春桃端着一盘点心走进来,小声说:“陛下,这是尚膳监刚做的桂花糕,您尝尝?”

嘉靖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而不腻,带着桂花的香气。

他刚想夸两句,却突然想起什么——尚膳监是谁管的?

是严党还是清流?

这桂花糕里,会不会也有问题?

他心里一紧,连忙吐了出来,看向春桃:“这桂花糕是谁做的?

尚膳监今天当值的是谁?”

春桃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尚膳监的王总管做的,今天当值的也是王总管,他是……是严大人的远房亲戚。”

严党的人?

嘉靖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的汤药是太医院送来的,现在的桂花糕是严党亲戚做的——这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针对他?

他看着案头的桂花糕,又看了看藏在袖袋里的银簪,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这西苑,看似是他的寝宫,实则处处是陷阱,连一口饭、一口药都不能信。

而他这个“冒牌”嘉靖,就像站在悬崖边上,稍微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整个西苑都笼罩在白色里,连殿门口的石狮子都快被雪埋住了。

嘉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冷风裹着雪粒子吹进来,让他打了个哆嗦。

他隐约看到,远处的宫墙上,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像是在窥探殿内的动静。

是谁在监视他?

是严党?

清流?

还是太医院的人?

或者,是他还没察觉到的第三方势力?

他关上窗户,靠在墙上,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

他以为自己有现代历史知识,就能在这大明朝立足,可现在才发现,历史只是冰冷的文字,而眼前的人心,比历史复杂千百倍。

他不知道,下一个陷阱会在哪里出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李时珍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