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星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病历本边缘，诊室空调的冷风扫过后颈，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诊床上传来衣料摩擦的簌簌声，顾北川又在翻身。
这是他们第十三次治疗，墙上的光影从正午的炽白渐渐融成蜂蜜色。
男人蜷缩的姿势像某种受伤的动物，黑色衬衫下凸起的肩胛骨随着呼吸起伏，领口处隐约露出半截银色项链。
"今天又梦到梧桐树了？"
沈南星将温水杯推近些，玻璃杯壁上凝着细密水珠。
顾北川的喉结滚动两下，脖颈处淡青血管突突跳动。
他忽然撑起身子，潮湿的黑发垂落额前，瞳孔里晃动着碎玻璃般的光："不是梦，是记忆在重组。每次下雨，柏油路面的反光都会把那些画面拼得更完整些。"
诊室忽然暗下来，乌云压着玻璃幕墙翻涌。沈南星起身去开灯，白大褂下摆在空气中划出苍白的弧线。
她闻到自己发梢残留的茉莉香波味道，混合着顾北川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
"上次你说到设计时空胶囊APP的初衷..."
她将录音笔往他那边推了推，金属外壳在桌面擦出细微声响。
男人的手指神经质地蜷起又展开，腕骨凸起处有道月牙形疤痕："林夏总说记忆会骗人，所以我要把每段故事都锁进胶囊。可是..."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破了声带，"那天在顶楼，她的白裙子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断线的风筝。我伸手去抓，却只扯下半片梧桐叶。"
沈南星感觉后颈渗出汗珠，诊室温度似乎在急剧升高。
三年前梅雨夜的记忆突然翻涌——急救车刺目的顶灯，人群嘈杂的尖叫，还有那双从二十六楼坠落后仍紧攥着梧桐叶的手。
"顾先生，"
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您记得林夏坠楼时手里握着什么吗？"
雷声在此时炸响，雨水鞭子似的抽在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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