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饿。
头晕目眩。
林姝坐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高烧像一团火在她体内燃烧，而空荡荡的胃袋则不断传来痉挛般的抽痛。
兵俑“白狩”的话还在她脑中回荡——“东南方向”、“器物为引”、“窃取国运”。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可现实是，她连下一顿饭在哪里都不知道。
家国大事，听起来遥远得像天上的星辰，而饥寒交迫，才是她此刻必须面对的、冰冷的现实。
她苦笑着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就算她想做点什么，又能做什么呢？
跑去警察局，拍着桌子说：“报告！
我听见一个兵马俑说话，有人要偷国运！”
结果只会是被当成疯子赶出来，或者被林家知道，再给她安上一个“精神失常”的罪名。
不行，她必须靠自己。
她需要钱，需要信息，需要一个能让她站稳脚跟的支点。
文物……流落在外、等待回家的文物……这个念头再次浮现。
如果她的能力是真的，那么这或许不仅仅是她介入“国运”事件的契机，更是她自救的唯一途径。
她挣扎着站起身，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向图书馆隔壁的一家小网吧。
用身上最后的十几块钱，开了一个小时的临时机位。
冰冷的键盘和屏幕的光映着她苍白的面孔。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搜索。
关键词：“近期文物失窃案”、“东南区域古董黑市”、“异常能量波动传闻”、“民间收藏家离奇事件”……网络世界信息庞杂，真伪难辨。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过滤着那些博眼球的标题和明显编造的故事。
高烧让她的思维有些迟缓，但多年修复工作培养出的敏锐观察力和逻辑分析能力还在。
忽然，一条不起眼的、发布于本地收藏论坛的帖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发帖人ID是“老瓷片”，帖子标题是：求助祖传唐三彩胡人俑近期色泽暗淡，伴有不明阴冷感，是何缘故？
帖子内容不长，只说家传的一尊唐三彩胡人骑马俑，最近一个月莫名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釉面显得灰暗呆滞。
更诡异的是，靠近它时会感到一股说不出的阴冷，家里老人甚至因此病了一场。
发帖人上传了一张不算清晰的照片，但林姝一眼就看出，那尊胡人俑的造型和釉色，具备典型的盛唐风格，绝非俗物。
发帖人留下的地理位置，恰好就在京城的东南区域！
林姝的心跳漏了一拍。
色泽暗淡？
阴冷感？
这会不会就是兵俑所说的“器物为引”所表现出来的特征？
能量被强行抽取，导致文物本身灵性受损，甚至影响到周边环境？
她立刻尝试联系发帖人“老瓷片”，但论坛站内信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帖子是三天前发的，也许对方己经放弃了网络求助。
这是目前唯一一条看起来有点关联，并且有可能验证的线索。
她必须去一趟！
可是，怎么去？
身无分文，连坐公交车的钱都没有。
难道要走过去？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没走到一半就会晕倒在路边。
绝望的情绪再次像潮水般涌来。
空有惊天的能力，却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障，这何其讽刺！
就在她几乎要被现实压垮时，一个被她刻意遗忘的号码，浮现在脑海里——纪书昀。
她生物学上的亲哥哥。
一个在城南分局刑侦支队做基层民警，同样不被林家接纳，与她几乎没什么往来的“陌生人”。
他们之间，仅有几次尴尬而短暂的会面。
纪书昀似乎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生活在“云端”的妹妹不知该如何相处，而林姝也习惯了不向任何人求助。
现在，她走投无路了。
颤抖着手，她借用了网吧前台的固定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略带疲惫，但十分清朗的男声：“喂，哪位？”
“是……是我，林姝。”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和虚弱而有些发颤。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有些意外。
“林姝？
你怎么用这个号码？
出什么事了？”
纪书昀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我……”林姝喉咙发紧，那些委屈和艰难几乎要冲破堤防，但她死死咬住嘴唇，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我遇到点麻烦，需要……需要借两百块钱。
还有，能不能……送我去一个地方？
在城东南。”
她没有说原因，纪书昀也没有立刻追问。
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
林姝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隐约的键盘敲击声和同事的交谈声，他似乎在忙。
“你在哪儿？”
纪书昀问，声音干脆利落。
“图书馆旁边的‘速风’网吧。”
“等着，半小时到。”
挂了电话，林姝虚脱般靠在墙上，手心全是冷汗。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不到半小时，一辆半旧不新的白色桑塔纳停在网吧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深色夹克、身材挺拔的年轻男人走了下来。
正是纪书昀。
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眼锐利，鼻梁高挺，整个人透着一股干练的刑警气质。
他看到站在寒风里、脸色苍白如纸、只穿着一件薄毛衣的林姝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
穿这么少？”
他几步走过来，下意识地想脱下自己的外套，动作进行到一半又顿住，似乎觉得有些唐突，转而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先上车，暖和一下。”
车内开着暖气，驱散了林姝周身的寒意。
纪书昀从后座拿过一条干净的薄毯递给她，然后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地址。”
他言简意赅。
林姝报出了“老瓷片”在论坛上留下的那个小区名字。
纪书昀设置好导航，瞥了她一眼，声音放缓了些：“跟林家闹翻了？”
林姝裹紧毯子，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解释。
纪书昀也没再追问，只是说：“病了就去医院，钱不够跟我说。”
他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钞票，塞到她手里，“先拿着用。”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生硬，但那实实在在的钞票和不容拒绝的语气，却让林姝冰冷的心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流。
这个哥哥，或许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冷漠。
“谢谢。”
她低声道。
车子汇入车流，向着东南方向驶去。
林姝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忐忑不安。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那尊唐三彩胡人俑，真的会“告诉”她些什么吗？
这诡异的能力，究竟是上天赐予的礼物，还是将她推向更危险境地的诅咒？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从她被赶出林家，从她听到兵俑声音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己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充满未知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