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暗流与“意外访客”通报批评像一块无形的烙铁，烫在了王改变的名字上。
中队里的目光变得复杂，有关切，有疏远，也有几分看“刺头”的审视。
他照常训练，出警，吃饭，睡觉，却比以往更加沉默。
他把指导员的每一句话都在心里掰开揉碎地想——什么才是“更有效”的勇敢？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中队正在进行常规装备维护。
王改变在车库角落里仔细检查着水带接口，阳光透过高窗，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块。
值班室的老兵探头喊了一嗓子：“王改变！
有人找！
门口接待室！”
王改变愣了一下。
他在这个城市几乎没有亲友。
会是谁？
他放下工具，擦了擦手，带着疑惑走向营区门口的接待室。
推开门，里面坐着两个人。
一位是熟悉的李指导员。
另一位，则是个陌生的男人。
这人约莫三十五六岁，穿着普通的夹克和长裤，身材精干，坐姿挺拔。
他的脸庞线条硬朗，皮肤是常年在户外留下的粗糙质感，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异常沉静，像两口深潭，看你的时候，仿佛能把你里外都扫个通透，却又不起丝毫波澜。
“王改变同志，来了。”
指导员站起身，语气如常，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这位是市公安局的陈川同志，他想找你了解一下上周三新华小区那场火灾的一些细节。”
市公安局？
王改变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立正敬礼：“首长好！”
陈川站起身，算不上高大，却自带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回了个礼，动作干净利落，手掌边缘有厚厚的茧子。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沙哑，却很清晰：“王改变同志，你好。
不必紧张，只是例行了解情况。
坐吧。”
指导员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接待室，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王改变和陈川两人。
空气似乎瞬间变得粘稠起来。
陈川没有立刻发问，而是先拿出香烟，递向王改变：“来一根？”
“谢谢，不会。”
王改变摆手。
陈川点点头，自己点上一支，深吸了一口，烟雾缓缓吐出，模糊了他锐利的眼神。
“王改变，好名字。”
他像是随口一说，然后切入正题，“火灾报告我看了，你们反应很快，处置也得当，尤其是你，关键时刻敢于冒险，救了三条命。”
王改变摸不清对方是褒是贬，只能谨慎回答：“这是我们的职责。”
“职责……”陈川重复了一下这个词，目光落在王改变脸上，“说说看，破窗之前，你在卧室里，除了明火和浓烟，还注意到了什么不寻常的细节吗？
任何细节都可以，比如气味、物品的摆放、你觉得奇怪的地方。”
来了！
王改变精神一振，他知道重点就在这里。
他努力回忆，尽量客观地描述：“当时浓烟很大，视线很差。
主要是急着救人、找出口。
不过……在窗户旁边的那张桌子底下，我好像看到几个玻璃瓶子，形状有点怪，不像普通的酱油瓶醋瓶。
还有一个烧黑了的塑料袋，旁边……好像撒出一点白色的东西，像盐，但又不太一样。”
他隐瞒了最后回头确认的那一眼，因为那一眼带着更明确的怀疑，他怕说不清楚。
陈川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烟雾在他指间缭绕。
“白色的东西……像盐？”
他追问，“大概多少？”
“很少，就一小撮，不注意根本看不见。”
王改变比划了一下。
陈川沉默了片刻，突然换了个问题：“据我们了解，那户的户主长期不在本地，房子似乎是出租状态，但租客信息很模糊。
你们到场时，或者救援过程中，除了那位老人，有没有注意到其他可疑人员？
比如，在楼下围观的人群里，有没有人特别关注火场，或者行为反常？”
王改变皱紧眉头，仔细回想。
当时场面混乱，他的注意力全在楼上。
“对不起，陈同志，我当时没留意楼下的人群。”
陈川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
他掐灭了烟头，站起身：“好，谢谢你提供的情况，王改变同志。
这些信息很有帮助。”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王改变，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
“你是个优秀的消防员。
保持这份敏锐和勇敢。”
他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不过，有时候，看到的、听到的，放在心里就好。
这对你，对你的战友，都是一种保护。
明白吗？”
王改变心头一凛，立刻回答：“明白！”
陈川走了，像一阵悄无声息的风。
指导员很快回来，拍了拍王改变的肩膀，没多问什么，只让他回去继续训练。
但王改变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陈川最后那句话，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一种警告。
那个像盐一样的白色晶体，那些奇怪的玻璃器皿，模糊的租客信息，还有陈川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这场火灾，绝对不是一个意外。
他隐隐感到，自己似乎己经站在了一条看不见的战线边缘，线的另一端，是他从未想象过的黑暗与危险。
而“改变”之路，似乎也比他预想的更加崎岖和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