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咸阳城外,阴雨连绵的深秋天空低垂如铅,暴雨不停地拍打着残破的檐瓦,汇成细流从屋檐滴落,泥泞的小巷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燕初月跪伏在残垣断壁之间,双手紧紧抓着一块被泥水浸透的锦布,那是父亲的衣角,也是她能找到的唯一遗物。
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滑下,混杂着脸上的泪痕,一滴滴砸在那块锦布上,仿佛无声的哭诉。
“爹……”她的喉咙像被撕裂般嘶哑,却再也喊不出更多的话。
她的面前,是一片被烧毁的废墟——这里曾经是燕家的祖宅,宽阔的院落、雕花的屋檐,祖辈曾经为了复国筹谋的地方,如今只剩下焦黑的木梁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散发着未完全熄灭的焦烟味。
昨夜的屠杀,仍在她的耳边轰鸣。
一夜前燕家大宅里,烛火通明,隐隐透着一股不安的急促气息。
“初月,到我身边来。”
燕父挥手,将初月拉到身边,他的手冰凉,脸上挂着明显的疲态,但眼底的决绝却像刀刃一样锋利。
“爹,到底发生了什么?”
初月睁大的双眼里满是疑惑和不安。
燕父没有回答,而是将手中的一块玉佩塞到她手里。
那玉佩温润如水,雕着一只展翅的凤凰,翎羽生动,栩栩如生。
这是燕家的传世之物,据说是当年燕国太子丹所佩之物,象征着燕国的血脉与复仇的希望。
“拿着,藏好,不到万不得己,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它。”
他声音低沉而急促,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初月还没来得及问更多,院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以及铁甲撞击地面的沉闷声响——秦军来了。
“爹,是……”她的声音颤抖,眼中写满了恐惧。
燕父一挥手,打断了她:“听好,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说完,他转头看向管家,厉声吩咐,“带小姐走,从后门!”
“可是老爷——”管家还未说完,就被燕父狠狠一瞪,顿时闭上了嘴。
燕父抽出腰间的长剑,目光如炬,像一头即将赴死的狼。
他转身推开门,对着外面的黑暗大吼一声:“秦狗!
燕某早己等候多时!”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外面的院门猛然被撞开,几十名全副武装的秦军涌入大宅,银光闪烁的长戟在雨夜中冷得刺骨。
燕父提剑而上,怒吼着与一众秦军厮杀,屋内顿时响起了金铁交鸣与惨叫的声音。
初月被管家强行拖着,从后门走出时,回头透过雨幕看见父亲单薄的背影在秦军的包围中渐渐没入黑暗。
他的白发在雨中被鲜血染红,像一团渐渐燃尽的火焰。
“爹——!”
初月的喊声几乎撕裂了夜空,但一切却没有挽回的可能。
雨夜逃亡马车在泥泞的小路上急驰,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片泥浆。
管家一边驾着马车,一边不停地回头,焦急地对初月喊道:“小姐,快,把玉佩藏起来!
它是您的命,更是燕家的命!”
初月抖着手将玉佩塞进贴身的衣襟里,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但她的心像被万箭穿透,那一幕幕鲜血淋漓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秦军为什么……为什么会知道我们藏有国器?”
初月的声音颤抖,带着隐隐的惊恐。
“小姐,不是秦军知道,是有人出卖了我们……”管家的声音低沉而愤怒。
“出卖?”
初月怔住了,握紧拳头。
她不敢相信,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愿意将燕家这样一支孤立无援的旧贵族送入虎口。
突然,马车猛地一震!
马儿嘶鸣着扬起前蹄,管家拼命地拉住缰绳,但为时己晚——马车侧翻,初月和管家一同被甩出车外,滚落到泥泞的地面。
“秦军追上来了!”
管家大喊。
初月抬起头,透过模糊的雨幕,看到五六名秦军骑兵从黑暗中疾驰而来,手中的长戟在雨中闪着寒光。
她的心猛地一沉,所有的恐惧化为战栗,攥着玉佩的手己经出了一层冷汗。
“小姐,快跑!”
管家突然拔出随身的匕首,转身挡在她面前。
“你——”初月想要说什么,却己经被推入了旁边的树林中。
她的脚步踉跄,耳边只能听到管家与追兵短暂交手的声音,然后是利器刺入肉体的闷响。
她僵硬地转过头,雨幕中,管家倒在血泊里,一名秦军士兵将染血的长戟从他胸口抽出。
“跑啊!”
这是管家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初月咬紧牙关,转身拼命奔跑。
雨水打在脸上,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越来越近的追兵脚步声。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首到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失去平衡,摔下陡峭的坡道。
她的身体被荆棘划破,滚落到坡底,重重地撞在一块石头上,疼痛让她眼前一黑。
废墟之间醒来时,天空依旧阴沉,雨势却己经渐息。
初月抬起头,发现自己躲在一片野林的低洼处,身上的衣裙早己湿透,手指却死死攥着那块玉佩。
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爬起来,远远地看向咸阳城的方向,那里硝烟未散,隐隐可见烈火在废墟中燃烧。
她忽然跪在地上,双手撑着湿润的泥土,无法抑制地放声痛哭。
这一夜,她失去了家园,失去了父亲,也失去了曾经的安全与天真。
但当她的哭声渐渐止息,模糊的目光落在玉佩上时,眼底的泪水被一种新的情绪取代——冰冷而坚韧。
那是一种撕裂了过往的天真后,才会诞生的决然。
“我不会死……不会让燕家彻底消失。”
她低声呢喃,双手捧起玉佩,像捧着最后的希望。
这一天,一个蒙尘的少女,在绝望中悄然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