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五年 七月五日天灰蒙蒙的,东市钢铁厂一栋栋筒子楼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所覆盖。
“叉烧至少还能吃进肚子里,生个人出来要花钱养,还要天天受气,你说生什么好啊?”
杂乱狭小的房子里锅碗瓢盆的敲打声伴随着尖锐的咒骂。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难闻的气息,压抑得让人觉得窒息烦躁。
前段时间,知渔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悸,让她有些奇怪。
讲实话,作为一名修仙界的顶级白富美,要实力有颜值,要能力有灵石,她觉得世上应该没什么事能够让她有所担忧的。
事实证明,还真有。
这不,她只不过随着人群远远的围观了异宝出世,流光一现,就被那所谓的异宝莫名其妙的卷到这片大陆。
那个异宝倒是不知所踪,留她一个人在这个陌生而又无法修炼的地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巧合的是,她的意识与这具身体更是意外的契合。
这叫知渔不得不怀疑,那个异宝便是传说中的“司命轮”。
知渔曾因好奇,翻阅过族中的神卷异录。
书中记载司命轮,知前世,望来生。
此神器可容纳三千世界。
所以说,她现在是来到了司命轮的某个世界。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全当下凡历练。
知渔来这里差不多有三天,基本上消化了脑海里的记忆。
昏暗狭长的走廊串连着许多个单间,小小的二十平米挤住着陈家五口人。
陈父是机械厂车间的西级钳工,陈母在国营饭店当服务员。
在这个年代,可是相当体面的工作。
原身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底下还有一对正在读初中的龙凤胎弟妹。
原身名叫陈知渔,是个刚高中毕业的十八岁姑娘。
正是热血燃烧,满腹理想和抱负的年纪。
前不久,响应国家“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农村大有可为。”
的号召,报名去了广阔的农村,准备施展自己的抱负。
然而,这个宏图壮志还没开始,原身就因为晚上睡觉时过于兴奋,猝死在小小的房间里。
这才有了知渔的附身。
“一天天正事不干,吃个饭还得三邀西请呢!”
陈母把抹布拍在桌上,叉着腰怒声道。
随即她又把桌子上擦了一下,把一大盆子浓稠的红薯粥摆在桌上,又从坛子里夹了西筷子咸菜放在碗里。
知渔把门帘子扎拢,她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不过是在堂厅用一张帘子隔开个角落,然后放了张小床和一个红木箱子。
一大家子围着一个正方形的小桌子吸溜喝粥。
这两年,钢铁厂正经历改革,效益有所下降。
尽管家里有两名正式工,但孩子们都还在上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一碗红薯粥配上一筷子咸菜,己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你说说,要不是你大姑在知青办有熟人,我们还不知道你偷偷报了名。”
陈母给知渔盛了一碗粥,满脸都是抑不住焦灼和烦躁。
“农村是那么好去的吗?
就隔壁徐家小子下乡几年,去年回来探亲,瘦得像一根竹竿,磋磨得看着老了十岁。
而且这户口转到农村了,这想转回来,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城里工作稀缺,但也不是没有。
在知渔还没毕业的时候,陈母晚上就点了自家的存款。
眼瞅着毕业了,就想着大妮找份临时工就在城里,再工作个一两年,也能找到个好对象。
她就不明白了,别人家的孩子都是铆足了劲,只想留在城里。
她家这个妮子倒好,不让她去,她还自己拿了户口去报名。
陈母是真愁啊!
可惜原身压根不懂陈母的用心良苦,一毕业就和同学约好了去报了名。
知渔其实挺能理解原身的,年轻人嘛!
总有满腔热忱!
但是,现在的问题就是原身不在了,那就是再有热血,都是白搭的。
原身把这个摊子丢给了知渔,作为一个只会享受的人,知渔还真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知渔觉得下乡对于她来说,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原身的性格和知渔算得上大相径庭,原身是个开朗勤快,大方爽利的姑娘,而知渔本身嗯…有点佛。
在这家里,知渔还要努力伪装成原身,时间短还好说,应付一下也就过去了。
时间长了,她受不了的同时,也怕陈家人看出端倪。
“妈,大领导都说了,广阔农村需要我们有志青年的建设。”
知渔吸溜了一口热烫的红薯粥,夹起一筷子咸菜含在嘴里,含糊不清道:“我是有志青年,奔赴国家第一线。”
知渔心里泪流满面,想当初修仙界什么珍馐美馔她没吃过,如今到了这个吃啥啥没有的地方,一口咸菜都能让她好吃到哭。
“你建设啥啊,真不是我这个当妈的打击你。”
陈母冷笑,从头到尾打量着知渔又说:“你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子,你下乡就是麻烦乡亲们。”
“大妮啊,你妈说得对。”
在这个家里,向来沉默,不爱发表自己看法的陈父今天破天荒的附和了陈母。
“现在己经报了名,名字是划不掉的。”
知渔小声道。
甭管是原身还是知渔,在面对陈父陈母一心为子女打算的拳拳之心,也不免有些气短。
陈母的话虽然不中听,但知渔心里还是蛮认同的。
别说知渔,就是原身,从小到大就洗过自己的衣裳,顺便擦擦桌子收拾碗筷什么的。
下了乡,只怕还有得磨。
“你这个讨债的下乡也好,放屋里看着都来火。”
陈母冷着脸,又给知渔刚空下去的碗盛了一勺子粥。
到底亲闺女,自己心疼。
知渔赶紧端起碗,美滋滋地一口咸菜一口粥。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这顿饭,除了知渔,家里其他人心里装了事,都吃得食不知味。
吃完饭,陈父搬着矮凳坐在门口。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这是别人家办喜事陈父去搭了把手,新郎给递的大前门,可贵哩!
平时陈父都舍不得抽,偶尔拿出来看看。
“哧——”火柴点燃了烟,只见陈父深深吸了一口,又吐出了出来,转眼烟雾缭绕。
愁绪随着烟味涌上心头,陈母合上碗柜,沉吟:“大妮去农村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如趁着通知还没下来,找点关系让熟人安排到县城附近的农场。”
“你看着办就行。”
陈父吧嗒完最后一口烟,咳嗽一声,又说:“你多给大妮准备点东西。”
儿行千里,父母担忧。
这边知渔刚洗漱完坐在小床上,知渔的妹妹陈知雯攥紧着双手来找知渔。
“姐,你真打算下乡啊。”
“当然,我这是去农村贡献自己这份力量。”
知渔拉着陈知雯坐在床边,看着小姑娘一脸不信的样子,说:“你别小看姐,我们读书人最宝贵的是什么。”
“是什么?”
陈知雯睁大好奇的眼睛。
知渔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是脑子里的知识。”
知渔摸了摸陈知雯的小脑袋,叹气道:“国家百业待举,需要我们齐心协力,克服困难投入建设。”
这是原身真真切切的想法。
微黄的灯光轻轻打在知渔的身上,好似浮着一层柔和的光辉。
她眼睛闪烁着对未来热切的期盼,犹如熠熠生辉的星辰。
陈知雯怔住了,这样的姐姐,她从来没见过。
“好了,赶紧去休息吧,你明天不是还要上学吗?”
知渔轻轻推了自己呆住的妹妹。
“姐,这是我和小柱这些年存的零花钱。”
陈知雯回神,赶紧松开攥在手里的一沓发皱的纸钱。
陈母偶尔会给些零花钱,陈家这三个孩子都懂事,基本上都存起来了。
“我自个有钱,怎么好意思要你们的钱。”
知渔连忙推了回去。
“姐,这是我和小柱的心意!”
陈知雯把钱往知渔怀里一塞,拔腿就跑。
知渔无奈得摊着手,没注意自己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扬。
她把怀里的钱一张张抚平,从口袋掏出一张帕子包着,压在枕头下面。
她脱掉鞋,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思绪神游天外。
知渔出生在修仙世家,修仙者子嗣艰难,她的父母就她这么一根独苗,其他房倒是有几个兄弟姊妹,但关系却不够亲络,平日里就是打个招呼的面子情。
这会儿有了亲弟弟亲妹妹,嗯…感觉还不错!
这一夜,陈父陈母怎么辗转反侧,知渔是不知道的,她来这个世界睡了第一个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