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晨光带着雪后特有的清冽,赵默背着空药篓去镇西采买药材。
巷口的早点摊冒着热气,油条在油锅里炸得滋滋响,他刚要上前,就听见一阵尖利的骂声刺破晨雾。
“你这杀千刀的!
敢少我半两香油?”
王寡妇叉着腰站在油坊前,青布围裙上沾着油渍,手里攥着个空陶坛,唾沫星子溅得掌柜满脸都是。
那油坊掌柜是个老实人,红着脸辩解 “称绝不会错”,却被王寡妇一把推得趔趄,陶坛 “哐当” 砸在青石板上,香油泼了满地。
赵默皱着眉站在一旁,这王寡妇在镇上出了名的泼辣,去年冬天还讹过卖炭的老汉,此刻见她如此蛮横,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厌烦。
等王寡妇骂骂咧咧地提着新打的香油坛转身时,正好撞见赵默的目光,她狠狠剜了他一眼,嘴里嘟囔着 “多管闲事的穷郎中”,扭着腰走了。
“哼,迟早摔破你的醋坛子。”
赵默望着她的背影,下意识地低声抱怨。
这话刚出口,他自己都愣了 —— 不过是随口发泄,可话里 “摔破坛子” 的画面却格外清晰,像是在脑海里刻了一道印。
他甩了甩头,只当是最近怪事太多,心绪不宁,转身去买了当归和黄芪,匆匆回了医馆。
次日清晨,赵默刚打开医馆门,就听见巷口传来一阵喧哗。
他探头望去,只见一群人围着街角,议论声此起彼伏。
走近了才看清,王寡妇正坐在地上哭嚎,手边碎着个陶坛,深褐色的醋汁流了满地,她的裤脚沾着泥污,膝盖处擦破了皮,渗出血来。
“真是邪门!
刚走到这儿,脚底下突然一滑,坛子就摔了!”
王寡妇拍着大腿哭,语气里满是不甘。
赵默的心脏猛地一缩,昨日那句抱怨突然在耳边回响 ——“摔破你的醋坛子”。
他盯着地上的碎陶片,指尖微微发凉,银芒在瞳孔里一闪而过,竟 “看” 到王寡妇鞋底沾着的青苔,正是街角石板缝里刚冒芽的那种。
难道…… 是我的话应验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不过是巧合,他安慰自己,可心里的疑云却越来越重。
他想起初二那天,自己说 “别弄湿鞋子”,水流就真的绕开了;现在随口抱怨,王寡妇就真的摔破了醋坛。
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他不敢深想,匆匆回到医馆,把自己关在里屋。
药柜上的人参依旧泛着金色文字,可他此刻却没心思看。
他坐在床边,反复回想昨日的场景 —— 明确的对象(王寡妇),心里的恶意(厌烦她的蛮横),还有那句带着画面感的话(摔破醋坛子)。
这三个条件凑在一起,竟真的发生了对应的事。
若是这样…… 那这能力,岂不是能伤人?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上心头,他猛地站起身,撞翻了脚边的药罐,当归撒了一地。
恐惧还没散去,医馆的门就被 “砰” 地一声踹开。
三个地痞晃着膀子走了进来,为首的是镇上有名的无赖周老三,脸上一道刀疤从眼角划到嘴角,看着格外狰狞。
“赵郎中,借点钱花花。”
周老三往柜台边一靠,手一伸,“最近手头紧,你这医馆生意不错,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赵默皱紧眉头,这伙人上个月刚来过一次,抢了他半个月的收入,如今又来寻衅。
“我只是个小郎中,哪有闲钱给你们?”
他强压着怒火,语气冷淡。
“哟,还敢顶嘴?”
周老三冷笑一声,抬手就把柜台上的药罐扫到地上。
瓷罐碎裂的声音刺耳,药材撒了满地,空气中弥漫着当归和甘草的混合气味。
“不给是吧?
那我就砸了你的医馆,看你还怎么做生意!”
另两个地痞也跟着起哄,一个踹翻了板凳,一个伸手去扯墙上挂着的脉诊布帘。
赵默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医馆被糟蹋,气血瞬间涌上头顶,银芒在瞳孔里剧烈闪烁,他死死盯着周老三握着刀柄的手,心里的恶意像潮水般翻涌 ——“让你的手痛到握不住刀!”
这话没说出口,只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可下一秒,周老三突然 “啊” 地惨叫一声,猛地抱住手腕,脸色瞬间惨白。
他手里的短刀 “哐当” 掉在地上,手腕处的经脉竟肉眼可见地鼓起,像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疼得他额头首冒冷汗,蜷缩在地上不停抽搐。
“老三!
你怎么了?”
另外两个地痞慌了神,想去扶他,可周老三的手腕肿得像个馒头,一碰就疼得惨叫。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恐惧,再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连掉在地上的刀都忘了捡。
医馆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周老三压抑的痛哼和赵默粗重的呼吸。
赵默僵在原地,看着地上痛苦挣扎的地痞,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刚才那股力量,和让王寡妇摔坛子的力量一模一样!
他只是在心里想了一句,就真的伤到了人。
这不是巧合,这是真的。
他真的拥有了能诅咒他人的天赋。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上面沾满了鲜血。
若是刚才的念头再狠一点,会不会出人命?
这能力若是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当天深夜,赵默揣着一把匕首,独自躲进了后山。
山林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树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他找到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深吸一口气,走到石前,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 ——“裂开”。
没有动静。
他睁开眼,银芒闪烁,又试着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裂开。”
话音刚落,只听 “咔嚓” 一声轻响,巨石表面突然浮现出蛛网状的裂纹,裂纹迅速蔓延,最后 “轰隆” 一声,巨石从中间裂开,分成了两半,碎石滚落在地。
赵默吓得后退一步,匕首 “啪” 地掉在地上。
他看着裂开的巨石,浑身发冷。
这能力的威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他蹲下身,捡起匕首,指尖冰凉。
真视之眼能看透万物本质,诅咒之语能伤人毁物,这两种能力突然降临,到底是恩赐还是灾祸?
他想起除夕那个错乱的梦,想起镜中银芒,想起那本神秘的古籍残页,总觉得这些事情背后,藏着一个他无法想象的巨大秘密。
夜风穿过树林,带着寒意,赵默裹紧了衣袍。
他知道,从拥有这两种能力开始,他的人生,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个平静的小镇郎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