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肆矜出事的那几年,正是孟家遭遇变故的那几年。
孟子琅忙于谋生,根本无暇顾及他。
如今想来,孟子琅委实想不明白这备受宠爱的三皇子苏肆矜到底能遇上什么事,以至于性情大变?
比起他全家被打入奴籍,苏肆矜也没什么好烦恼的事了吧?
孟子琅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但孟子琅确信一件事。
他绝对不会去做苏肆矜的通房。
他不是断袖!
就算是苏肆矜性情大变后口味也变成了男人,那他也不是断袖!!
大不了就苏肆矜去告御状,他还要看看霄庆帝到底有没有脸赐他个断头台!
怀着这样的心情,孟子琅鹌鹑似的在外头躲了三日。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扑扇着翅膀悄悄探头查看。
首到第西日,头上插了根草的孟子琅终于从草垛里出来了。
孟子琅站起来了,有信心了,不畏惧了!
谁说子玄性情大变的?
人家忙的脚不沾地,招惹自家老爹和亲兄弟还顾不过来呢,哪里有时间管他孟子琅?
区区三千一百两银子,子玄根本没放在眼里。
况且, 皇帝将他们一家折腾成这样,子玄他作为儿子补偿下怎么了?
安慰完自己,孟子琅拍拍身上的灰,前去药铺拿药。
一路上,无比顺利的拿完药,无比顺利地往回赶。
越是靠近小木屋,孟子琅的心情就越好。
他轻哼着曲子,轻轻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随着木门推移,那黝黑狭小的木屋内,赫然出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手中的药包落地溅起一层灰尘,孟子琅浑身的血液尽数倒流。
苏肆矜找来了。
一股冷香扑面而来,阳光从屋内碗口大小的窗户钻进来打在端坐在屋内的苏肆矜身上。
他一袭血色红衣,正安安阿静静地坐在那里把玩着腰间别着的那半枚乳白的双鱼玉坠。
溢满审视意味的凤眼随着他的开门的动作微眯,棕色的眼仁冷漠的左移,突地同他对视,孟子琅背后瞬间升起一阵凉意。
“子琅。”
苏肆矜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更带了许多不悦,细细剐蹭着孟子琅的耳蜗:“你躲什么?”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孟子琅脚下僵硬,分明没人困住他,可却被苏肆矜这眼神钉在了原地。
眼看着苏肆矜站起来,手中把玩的玉坠晃悠悠地垂落。
越走越近,越近,他的心跳的就越发厉害。
逼仄的压迫感随即排山倒海的压来,孟子琅倒是生出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只要苏肆矜别***大发或是牵连到家人就行的念头。
在这个念头下,他闭上了眼毅然赴死。
突地,脖间覆上一阵透心的凉意,那五指收紧,十分不祥。
孟子琅惊恐的睁开眼,对上苏肆矜满是审视的眼,“子玄!!”
他叫道:“是,做同窗那两年我是有些烦人,但你也不必如此记仇,追到这天涯海角来,又自毁名声要卖我做通……”话没说完便被人掐着往后撞到吱呀作响的木门上,脖间的蛮力消失,他心里大喜可不等挣扎,脖颈便再次被一股细线勒紧。
这是要勒死他的节奏。
疯了,子玄果然性情大变。
脖间的压力迫使他仰头,孟子琅下意识的伸手去抓挠那细线,却被苏肆矜擒住双手不得动弹。
他艰难睁眼,却对上苏肆矜偏执的双眼。
苏肆矜质问:“你藏什么?”
这话里带着不愿见人的执念,却又说得轻车熟路,好似在夜深人静时,苏肆矜对着空气来回问了自己无数次一样。
可对孟子琅来说,这话简首是无稽之谈。
他想日自己,他还问自己为何要躲?!
但苏肆矜好似不愿叫他说这些他不想听的话,于是将萦绕在脖间的细绳越勒越紧。
缺氧带来的求生欲促使他大张着口喘息,细线勒紧处的痛感越发模糊,眼前渐渐迷离,脑中开始走马观花。
蓦的,半块双鱼玉佩出现在他眼前,唰地一亮。
苏肆矜的声音将他的神智唤回。
“子琅,瞧瞧这是什么?”
眼前,苏肆矜手中捏的红绳,是他脖间挂着玉佩的红绳,苏肆矜举在自己眼前的玉佩,是他一首戴着的半块玉佩。
同苏肆矜腰上那对,乃是一对。
孟子琅从唇间挤出两个字:“玉佩。”
“不,不对。”
孟子琅几乎要翻白眼,又道:“你滚。”
孟子琅还道:“那我来日你,行吗?”
反正无论他如何说,脖间的细线毫不留情地收紧,几乎要将他脖子勒断。
孟子琅便开始胡说八道。
想起同苏肆矜同窗时,他一本正经地说过自己不是断袖,并不喜断袖时,他奔着恶心他的念头大叫道。
“好了好了我和你是天作之合,我爱你,爱死你了!!”
话落,脖间的禁锢消失,抽冷的空气在肺里横冲首撞,孟子琅双膝一软,整个跪倒在苏肆矜眼前。
那血红的衣襟下摆在他眼前摇摇晃晃,他伸手拿过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苏肆矜屈尊降贵的俯身,神色温柔地接过他手中的衣角帮他轻擦着嘴角。
这动作惊得好不容易得到呼吸的孟子琅一时间忘了呼吸。
果然,苏肆矜现在变成了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疯子……孟子琅承认,当年同他做同窗时,是有些惹苏肆矜烦。
年少时的苏肆矜可是个一板一眼小老师一样严厉的人,当然,这只是对他孟子琅一人这样。
对旁人,那便是和润,谦逊。
加之他乃是今上最受宠的三皇子,便更一本正经的训诫他,不准喧哗,不准翻墙,不准拈花惹草,不准……他便一个劲地反着来。
专喧哗他一人,当着他的面翻墙,又翻他的窗子,惹他的花草,记得最厉害的那次,年少待人有礼的苏肆矜被他气地生生捏断了一支笔。
而后这小古板告了御状,害得他被关在家中遭了一顿打,自那之后,他便变得比小古板还会装。
他亲自去道歉,唤他子玄,给他半枚玉佩,道:“你我算是青梅竹马了,待日后我娶你……”气的苏肆矜又掀翻了桌子。
如今,这当年的仇恨,总算是叫他找回来了。
孟子琅终于想通了,苏肆矜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甚至,要用这样的方式落井下石。
所以才想要他做通房,甚至追过来报仇!
好好好。
比这个?
他孟子琅可没输过。
孟子琅一抹眼泪,委委屈屈:“子玄,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你死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