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变得喧嚣。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组照片是对事实的恶意歪曲?”
“那个父亲的经历确实让人同情,但照片描述的母女俩的作恶也太刻板了……”
“对,父亲就是个家暴男啊,也不值得歌颂吧……”
万舒听着议论,脸上闪过慌乱,挽着时景程的手微微用力。
见状,时景程的眸子暗了下来。
“余笙!你非要在外面闹吗?”
“你家里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为什么就是放不下?你母亲虽有错,但死者为大,你就非要让她不得安息吗!”
我猛地抬头看他。
他看我的眼神,失望、愤怒,还带着些许埋怨。
唯独没有了曾经的温柔和心疼。
我有些恍神。
那些年,我把他当成救赎。
他用最沉稳的声音,一遍遍地告诉我:
“阿笙,别怕,有我。”
“阿笙,那个畜生会余生都在监狱里度过。你看,光明终会到来。”
我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隐忍太久的涩意,如今全凝成眼泪,爬满了我的脸。
时景程看到我的眼泪,愣了几秒,脸上闪过不忍。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帮我抹去泪痕。
却发现,我们离得太远。
他在万众瞩目的台上,我在孤立无援的台下。
他讪讪地放下手,隔着喧嚣的人群,嘴唇一张一合,我却听得清楚:
“阿笙,别闹,我们回家说。”
呵。
在我死去的母亲和我被他和万舒钉上耻辱柱之后。
我们之间哪里还有家?
我讥讽地勾了勾唇,一步步走上台,对着时景程说。
“我母亲被污蔑成了酗酒出轨的恶人,是你们不让她安息!时景程,换做是你,你能放下吗?”
他张了张嘴,喉结艰难地滚动着。
哑着声音开口:“阿笙,我是为你好,你家的事需要更多人关注,这种家庭悲剧需要一个出口。”
荒谬。
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出口?”
“是美化施暴者,拉踩受害者的出口?”
“还是我母亲被污名化,我们母女成了压榨父亲的吸血虫,逼死奶奶的白眼狼,而我那个赌徒父亲,成了东亚家庭的悲情缩影的出口?”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时景程,人血馒头好吃吗?”
余围的气氛变得凝滞。
时景程颤抖的声音响起:“阿笙,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是我一时急了。”
他红了眼,好似真的在忏悔。
可下一秒,他却急切地说:“但这次摄影展对阿舒来说很重要,一定不能出错。阿笙,你就先退一步,好不好。”
“这次过后,我们就结婚。”
我迟缓地抬头看他,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却笑得浑身都颤抖起来。
还结什么婚?
“退一步?你让我怎么退!你明明知道过去三年,我有多痛苦,你都知道的!”
时景程听着我的笑声,语气也变得不耐。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是要毁了我的事业,毁了阿舒最重要的作品,才甘心吗?”
他满眼失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理取闹了?”
我愣在原地。
看着那张曾经让我无比安心的脸,突然觉得陌生得可怕。
“在你心里,她污名化我的人生,叫作品?”
“我这个被你们踩在脚下敲骨吸髓的受害者,倒成了罪人?”
我的质问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避开了我的视线,不敢再看我的眼睛。
万舒见状,皱起眉,语气鄙夷。
“余小姐,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我和景程是在用艺术的形式,赋予这件事更多的社会讨论度。”
她眼底的恶毒一闪而过。
“你这样胡搅蛮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照片里那个逼死奶奶,榨干父亲血汗钱的女儿呢。”
原来,万舒什么都知道。
她就是想让我承认身份,当众羞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