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瓢泼大雨撕扯得支离破碎。
沈星辰站在沈家老宅二楼的落地窗前,冰冷的窗玻璃映出她毫无血色的脸。
楼下,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如同蛰伏的野兽,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雨水疯狂地敲打着车顶,仿佛在奏响一曲不祥的乐章。
“星辰……算爸爸求你了!”
身后,“扑通”一声,是膝盖砸在地板上的闷响。
沈星辰纤细的脊背僵首,没有回头。
那个在她记忆中永远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父亲沈建明,此刻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林家……不,沈家!
沈家不能倒!
只有陆家的聘礼能救我们于水火!
可是薇拉那个不争气的……她……她跟人跑了啊!”
沈星辰缓缓闭上眼,长睫微颤。
陆氏集团总裁,陆枭。
那个名字在商界是神,也是魔。
一场离奇的车祸让他双腿残疾,也让他性格变得愈发暴戾阴鸷,传闻中,伺候他的佣人没有一个能待满三个月。
他原本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沈薇拉的未婚夫。
“所以,”沈星辰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与窗外的狂风暴雨形成鲜明对比,“就让我去代替薇拉,跳进那个火坑?”
“不是火坑!
是救命稻草!”
沈建明几乎是爬到她脚边,抓住她的裙摆,“星辰,爸爸知道对不起你……但枭爷他、他没见过薇拉!
联姻照旧,只要你点头,只要你以‘沈薇拉’的身份嫁过去,公司就得救了!
你妈妈留下的那点股份,我也能……”提到母亲,沈星辰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决绝取代。
母亲临终前紧握着她的手,要她守护好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可这个家,何曾给过她一丝温暖?
她转过身,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父亲,声音清冷:“好,我嫁。”
三天后,陆宅。
没有婚礼,没有宴席,甚至没有一丝喜庆的红色。
沈星辰只拖着一个轻便的行李箱,站在空旷、冷寂得如同中世纪古堡的客厅里。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冷冽木质香混合的气息,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轮椅滚动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缓慢而富有节奏,每一下都像是碾在人的心尖上。
沈星辰循声望去。
逆着走廊幽暗的光线,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被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色肃穆的助理推着,缓缓现身。
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丝绒家居服,更衬得脸色是一种久不见日光的冷白。
五官深邃立体,下颌线绷得像一把锋利的刀。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黑得像化不开的浓墨,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审视,一种打量物品般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操控轮椅,在她面前停下。
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沈薇拉?”
男人开口,嗓音低沉磁性,却淬着冰,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沈星辰的心脏骤然缩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是。”
陆枭微微倾身,冰冷修长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抬起她的下巴,力道之大,让她忍不住蹙起了秀眉。
他的指尖带着凉意,像毒蛇的信子。
“模样倒是比你父亲送来的照片上,顺眼些。”
他勾了勾唇,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记住你现在的身份,陆太太。
安分守己,我会给你陆太太应有的体面。”
他顿了顿,凑近她的耳畔,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敏感的耳廓上,声音却如同恶魔低语:“否则,代价……你承受不起。”
说完,他松开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接过助理递来的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
一份文件被助理面无表情地递到沈星辰面前——《婚前协议》。
厚厚的一沓,像一块沉重的冰。
沈星辰没有再看陆枭,她拿起笔,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在乙方签名的位置,她流畅地签下了三个字——沈薇拉。
笔尖划下最后一笔,也仿佛在她心上划下了一道深深的界限。
黄金的囚笼,冰冷的契约,从这一刻起,她亲手将自己囚禁其中。
助理推着陆枭离开,轮椅声渐渐远去。
沈星辰独自站在原地,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美丽雕塑。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书房里,陆枭看着监控屏幕中那个明明脆弱却强装坚强的身影,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玩味。
游戏,开始了。
而真正的风暴,还隐匿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