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那夜,满庭海棠开得正好。
檐角的鎏金铃在春风里叮当作响,产房内蒸腾着杜若香的气息。
乳母后来总说,当第一片海棠花瓣落在雕花槛窗时,我的哭声恰与更漏声同时响起。
父亲站在西厢书房,听见婆子来报"是个小娘子",手中握着的《诗经》哗啦跌在青砖地上。
"清梧。
"他望着窗外被月光浸透的梧桐树,给襁褓中的我取下这个注定与诗书相伴的名字。
取自《大雅》"凤凰鸣矣,于彼高冈。
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后来我才懂得,这是身为清河崔氏嫡支的父亲,对女儿最含蓄的期许。
三岁生辰,母亲将錾着《金刚经》的金锁系在我颈间。
那日我穿着石榴红织锦襦裙,跪坐在紫檀方榻上,看乳娘用银匙喂我吃雕胡饭(用苽米煮成的饭)。
庭院里飘来新焙的茶香,父亲正与来访的秘书监谈论今年新科进士的诗文。
"小娘子且伸手。
"司制局的绣娘半跪着为我量体裁衣,尺素从肩头滑到指尖。
我数着帘外竹影在地上画的格子,突然听见父亲朗声笑道:"王维当年红豆生南国之句,倒比今科状元的《长安赋》更有意趣。
"金锁随着我的动作轻轻晃动,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母亲从东厢走来,裙裾上的蹙金绣鸾鸟掠过门槛,惊起正在啄食的麻雀。
五岁立夏,我开始随母亲习《女诫》。
晨起对镜梳妆时,乳母会用青盐为我拭齿,侍女捧着盛满蔷薇露的鎏金匜侍立左右。
母亲的羊脂玉镯碰在黄杨木案几上,发出清越的声响。
"妇人之行,柔顺为上。
"母亲执起犀角梳,将我垂肩的乌发绾成双鬟。
铜鉴里映出她眉心的翠钿,是前夜父亲从平康坊买回的时新样式。
我盯着她发间颤巍巍的步摇,忽然伸手去够:"阿娘,我要戴那个凤凰衔珠的。
"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
母亲的手顿了顿,梳齿划过我的耳际。
"待你及笄,自然会有更好的。
"她转身取过青瓷盏,盏中浮着几粒冰湃的荔枝。
"今日若能将《女诫·专心》篇背熟,就让厨下做樱桃毕罗(樱桃馅饼)。
"七岁上元节,我第一次跟着兄长们溜出府门。
朱雀大街的灯火映得夜空泛红,胡商摊位上悬着的琉璃灯盏,比母亲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