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麻纤维像枯草般扎手,李虹坐在吱呀作响的矮凳上,看着面前那架老旧的纺车,只觉得头皮发麻。
中年妇人叫王婆子,是这户人家的管家,刻薄得像块冻硬的石头。
她叉着腰站在旁边,手里的藤条时不时敲敲桌面:“左手扶着麻,右手摇车,线要匀,不能断,这点活都做不好,留你在张家吃白饭吗?”
张家?
李虹这才隐约拼凑出信息——她现在似乎是张家的下人,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王婆子没说,她也不敢问。
刚才路过正屋时,她瞥见门楣上挂着“张府”的匾额,院子虽不算奢华,却也比普通农户阔气得多,想来是户小康人家。
“愣着干什么?
摇啊!”
王婆子的藤条在她眼前晃了晃。
李虹赶紧抓起一把麻纤维,学着记忆里古装剧的样子,将纤维搭在纺车的锭子上,右手笨拙地摇动把手。
纺车“嗡嗡”转动起来,可麻线刚牵出寸许就断了,像条不听话的小蛇。
“笨死了!”
王婆子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麻,“纤维要捻紧了再绕,力道要匀,跟揉面团似的,懂不懂?”
她示范了一遍,粗糙的手指翻飞间,一缕均匀的麻线就缠上了锭子,动作利落得像在表演杂技。
李虹看得认真,心里却在打别的主意——纺麻这活计,耗时长,收益低,就算做得再好,也只是混口饭吃,想靠这个“大展宏图”,简首是天方夜谭。
她的目光落在院角那堆晒干的花草上,有野菊,有艾草,还有些她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味道让她想起自己碎掉的香薰蜡烛,心里突然一动。
古代没有香水,但女子总爱用香帕、香囊,要是能把这些草木做成香料,会不会有销路?
正琢磨着,王婆子己经摇着藤条走了:“我去厨房看看,半个时辰后要是这筐麻还没纺完,你就等着饿肚子吧!”
脚步声远了,李虹松了口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她不敢真的偷懒,只是放慢了速度,眼睛却像雷达似的扫过院子。
墙角的陶罐里装着粗盐,窗台上晒着几块干皂角——那是古人用来清洁的东西,一股子土腥味,远不如现代的香皂好闻。
“香皂……”她喃喃自语。
制作香皂的原理她记得一点,好像是油脂加碱加热反应?
这里有猪油(刚才在厨房瞥见的),碱的话……草木灰里好像含有碱成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稳住,别被王婆子打骂,等摸清了这里的情况再说。
她重新拿起麻纤维,这次学得更仔细,手指被麻线勒出红痕也顾不上,总算能牵出半尺长不断的线了。
日头爬到头顶时,王婆子端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放在她面前的石桌上。
“吃吧,糙米饭配咸菜,别嫌不好,有的吃就不错了。”
碗里的米饭硌得喉咙疼,咸菜又咸又苦。
李虹强忍着才没吐出来,小口小口地咽着,心里却在盘算:这样的伙食,长期下去肯定不行,必须想办法改善处境。
吃完午饭,她继续纺麻。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困,纺车的“嗡嗡”声像催眠曲,她的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梦里又回到了现代的工位,王姐在旁边抱怨工资,她却在偷偷查手工皂的制作教程,屏幕上的配方清晰得像就在眼前……“啪!”
藤条抽在桌子上的声音把她惊醒。
李虹猛地抬头,看见王婆子满脸怒容地站在面前,吓得她一哆嗦,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胆肥了啊!
竟敢偷懒睡觉?”
王婆子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这筐麻才纺了这么点,你是不是想故意找打?”
李虹慌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是的,我就是……就是太困了,不小心睡着了,我这就继续纺,马上就好!”
“继续?”
王婆子冷笑一声,指着院门外,“不用了,张家娘子让你去前院,说有别的活让你做。”
李虹心里一紧,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她跟着王婆子穿过月亮门,来到前院。
这院子比后院精致些,种着几株石榴树,一个穿着青绸衣裙的中年女子正坐在廊下喝茶,看气质应该就是王婆子口中的“张家娘子”。
“夫人,人带来了。”
王婆子弯腰行礼,态度恭敬得判若两人。
张家娘子抬眼打量着李虹,目光在她身上的粗布裙和沾着麻纤维的手上扫过,淡淡开口:“听说你笨手笨脚的,连纺麻都做不好?”
李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低着头不敢说话。
“不过,”张家娘子话锋一转,“王婆子说你识字?”
李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原主可能认识几个字?
她赶紧点头:“回夫人,识……识几个字。”
张家娘子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好,我那小儿子最近在学启蒙,缺个陪读的丫鬟,你就去书房伺候吧。
记住,谨言慎行,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要是惹得小少爷不高兴,仔细你的皮!”
李虹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纺麻的苦差事换成陪读?
这简首是天上掉馅饼!
她连忙磕头:“谢夫人恩典,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小少爷!”
走出前院时,王婆子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却没再说什么。
李虹跟着一个叫春桃的小丫鬟往书房走,心里的激动按捺不住。
陪读虽然还是伺候人,但至少不用干粗活了,而且能接触到小少爷,说不定能借机会了解更多这个时代的信息。
更重要的是,书房里肯定有书——书里有知识,有这个世界的规则,这才是她最需要的东西。
路过花园时,她看见石桌上摆着一个香炉,里面插着几炷香,烟味呛得人难受。
李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里的香料这么粗糙,要是她能做出好闻又雅致的香薰,会不会……她摸了***口的玉佩,玉佩依旧温热。
那个撞向她的白点,那道白光,把她带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或许不只是让她受苦,更是给了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不管未来有多少困难,她都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活下去,甚至……真的在这里“大展宏图”。
书房的门就在眼前,春桃推开房门,里面传来孩童朗朗的读书声。
李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迈步走了进去。
新的生活,似乎正要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