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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10-22

城市的年味,总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保鲜膜,看得见红火,

却闻不到那股子浸润在空气里的、带着硝烟和炊烟的炽烈气息。

当穆茜拖着行李箱站在周冬身边,看着他略显紧张地推开那扇破旧的柴扉时,

她心里异常的平静。眼前是一座老旧的砖瓦房,灰扑扑的墙面***着岁月的痕迹,

比穆茜记忆中小时候外婆家的老屋还要破旧几分,但她没有丝毫意外。

和周冬相恋这一年多来,她早已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他家的清贫,可她不在乎。她在乎的,

是周冬似乎总能从她矜持的文字信息里,

看透她内心的真实向往;是她深夜在朋友圈发表感慨时,

舍的房门带她去吃宵夜;是他记得她对酸辣粉那股近乎执念的偏爱;是他理解她追星的乐趣,

甚至能陪她一起去参加爱豆的音乐专辑签售会,并帮她进入后台近距离接触爱豆的机智。

这些细水长流的体贴,远比一座华丽的房子更让她觉得踏实。“我们家……”周冬搓着手,

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赧然。穆茜侧过头,对他莞尔一笑,阳光照在她细腻的脸颊上,

映得那双明亮的眼睛格外动人:“哇~你们家真好,有山有水,空气都是甜的。

早说我喜欢修仙咯,归隐山林的修仙梦要在这里实现了哈!”她开玩笑说的却是真心话。

城市里规整的绿化带,终究比不上这田野间肆意生长的草木带来的生机勃勃。

柴门“吱呀”一声被彻底推开,一个穿着半旧棉袄、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闻声从厨房探出身来,

腰背微佻,脸上刻满了辛劳的纹路,尤其是那双眼角,似乎总是湿漉漉的,

像是盛着化不开的忧愁。这就是周冬的母亲。“妈,我们回来了。”周冬喊了一声。

老妇人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脸上堆起有些拘谨的笑容:“哎,回来了好,

回来了好……这就是穆茜吧?快,快进屋坐,外面冷。”这时,

堂屋门口坐着的一位老丈也站了起来,双手拢在厚厚的棉衣袖子里,

脸上是憨厚而略带审视的笑容,只是站着,并没有迎上来的意思。那是周冬的父亲。

简单的寒暄,带着一种城乡初次见面的特有隔膜与小心翼翼。穆茜乖巧地跟着周冬叫人,

递上早已准备好的年货礼物。老妇人连连推拒,在老丈一声“孩子的心意,

收着吧”的轻咳声中,才手足无措地接过去。放下行李,周冬带着穆茜在屋前屋后转了一圈。

凹陷的山体圈住了一方小小的天地,这是一座嵌进山体的砖瓦房。屋后紧贴着山体,

堪堪只够打开半扇小窗的距离。屋侧有一丛毛竹,风过处,沙沙作响,带着清冽的气息。

屋前一片杂乱,新翻的泥土被厨房排出的厨余垃圾和污水冲出一条沟壑,

影响了这一块大好平台的美观,穆茜几乎要忍不住动手整改。遂将整改的思路与周冬闲聊,

得到赞赏的期待。远处是起伏的山丘,线条柔和,在薄暮轻烟中显得宁静而悠远。

穆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满是泥土和草木的清新味道。她喜欢这里,

喜欢这种远离喧嚣的静谧。再次回到屋里,路过厨房时,

穆茜无意间又瞥见了那个佝偻的身影。周冬的母亲正独自在灶台前忙碌着,

巨大的铁锅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灶台,她瘦小的身躯在其间移动,显得格外孤独。

灶膛里的火光明明灭灭,映在她写满疲惫的脸上,那眼角似乎永远噙着的泪光,

在火光跳跃下,格外刺眼。她正费力地踮起脚,想去拿橱柜顶上的蒸笼。

穆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酸楚。她一向心软,

最是见不得憔悴羸弱的老人这般辛苦。“阿姨,我来帮您吧!”穆茜几步跨进厨房,

声音清脆而热情。她自然地接过老妇人手里的活计,又朝门口的周冬招招手:“快来,

我们一起做饭,让阿姨歇歇。”周冬乐呵呵地应着,也走了进来。

穆茜一边轻柔地搀扶着老妇人的胳膊,将她往厨房外劝,

一边笑看着周冬带着打趣的语气说:“妈,今天您就尝尝未来儿媳的手艺,

保证不比饭店的差!您快去歇歇!”老妇人被她们连哄带劝地推出厨房,站在门外,

看着厨房里突然多出来的两个年轻身影,有些无措地搓着围裙角,

最终还是在穆茜坚持的目光和周冬的附和下,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堂屋。

厨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穆茜这才有暇仔细打量这间让她一进门就感到亲切的所在,

久违的柴火灶!砖石和黄泥砌成的灶体,粗犷而结实。大铁锅被擦得锃亮,

虽然边角有些许磨损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松枝和干草燃烧后特有的、暖融融的烟火气,

这味道瞬间击中了她记忆深处最柔软的角落。她仿佛回到了童年,在外婆家的柴火灶前,

看着外婆麻利地添柴、翻炒。灶膛里跳跃的火苗,不仅温暖了冰冷的冬日,

甑子蒸出来的、粒粒分明带着独特焦香的柴火饭……那些混合在一起的、复杂而丰沛的香气,

才是她心目中真正的“岁月静好”。后来,老家盖起了楼房,

干净便捷的天然气和智能电饭煲取代了笨重的柴火灶。饭菜依然是香的,甚至更精致,

但她总觉得缺失了某种灵魂性的东西,

一种来自大地、来自火焰、来自最原始烹饪方式的厚重与温度。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再尝过那种味道了,此刻,这浓烈的烟火气将她包围,

竟让她有种眼眶发热的冲动。“我喜欢这里。”她再次轻声对周冬说,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愉悦和怀念。周冬见她真心欢喜,眼里一闪而过一抹鄙夷,

但脸上笑容更盛:“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嫌弃呢。”“怎么会!”穆茜挽起袖子,

露出两截白皙的手腕,斗志昂扬,“今天看我的!保证让你家人刮目相看!

”她先是好奇地研究了一下柴火灶的结构,涮洗了大铁锅,

然后便指挥周冬:“先把火烧旺点儿,热锅。”“好嘞!”周冬应得干脆,

麻利地塞进几根粗壮的柴火,火苗“轰”地一下蹿高,映红了他的脸。

穆茜用手在锅上方感受了一下温度,点点头:“嗯,可以了,‘火小点儿’,我准备炝锅了。

”“遵命!”周冬又生涩的用火钳拨开堆积的柴火,撤出一些放入旁边专门煮水的小灶膛。

“剥颗蒜子!”穆茜一边切着姜丝,一边头也不抬地吩咐。“得令!

”周冬从蒜筐里摸出一头蒜,利落地剥出一瓣递过去。穆茜接过来,看了一眼,

眉头微蹙:“……就……一瓣?”她掂了掂手里孤零零的蒜瓣。“不是你说只要一颗的吗?

”周冬一脸无辜。穆茜被他噎了一下,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行叭,

再剥出这样的两瓣~出来。”“小意思!”周冬低头继续和蒜皮奋斗。很快,

他又递过来两瓣。穆茜扫了一眼,蒜瓣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薄皮:“……剥干净点儿!

”周冬撇撇嘴,重新拿回去,仔细地把残留的蒜皮清理掉,再次递过来,

带着点讨好的语气:“……给,行不行?

”穆茜拿过那几颗被剥得坑坑洼洼、但总算干净了的蒜瓣,转身,手腕一沉,“啪”一下,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他这种“粗枝大叶”的轻微怒气,

徒手将蒜瓣拍碎在了厚重的木质案板上。然后,她冲着周冬回眸一笑,

那笑容在灶火的映照下,明媚中带着一丝狡黠。周冬立即竖起大拇指,

语气夸张地捧场:“媳妇儿牛比!”穆茜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没接他的话。

她灵巧地拣起干枯的蒜根扔掉,一把抓尽所有裂开的蒜瓣,手腕一扬,

“刺啦”一声丢进已然滚油的大铁锅里。瞬间,浓郁的蒜香混合着热油的焦香爆炸开来,

充满了整个厨房。她抄起沉甸甸的铁锅铲,利落地翻炒了几下,

声音清亮地再次下令:“大火!”“哎!”周冬忙不迭地又加进几根柴禾。“小火!

”眼看着锅里食材颜色变化,穆茜立刻调整。“哦!”周冬又慌忙地用火钳拨开旺火,

控制火势。接下来的时间,厨房彻底成了穆茜的主场。她如同一个指挥若定的将军,

而周冬就是他手下那个需要时时听令、偶尔会出点小差错的兵。“去把生姜刮皮。”“剥蒜!

”“摘葱!”“剥蒜!”“去把生姜切片!”“把生姜拍碎了给我!”“再剥蒜,

这次要蒜沫!”“………”周冬的应答声从最初的兴高采烈,逐渐变得有些机械和敷衍。

他原本还一手烧火,一手时不时瞄一眼手机,回复几条拜年信息和游戏邀约。

但在穆茜一连串密集且不容置疑的指令下,他渐渐觉得有些手忙脚乱,意兴阑珊。

尤其是当他偶尔抬眼,瞥见厨房门外,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一些闻讯赶来串门的邻里亲戚,

他们正探头探脑,脸上带着善意的、却又让他感到些许不自在的笑容时,

一种微妙的不耐烦开始在他心底滋生。他觉得穆茜的指令过于频繁和琐碎,

仿佛是在刻意彰显她的主导权。而完全沉浸在烹饪乐趣和对童年味道追寻中的穆茜,

对此毫无察觉。她熟练地洗锅、舀水、换水、炒菜、盛盘,

洗锅、舀水、烧干锅、倒油、切肉、剁鸡骨……炒、煮、蒸、煎、炸,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间或指挥周冬打下手。她清亮而有力的声音,盖过了柴火噼啪的爆裂声,

也盖过了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的碰撞声。她享受这种用双手创造美食的过程,

更享受与心爱之人在这充满烟火气的空间里协作的温馨。然而,

屋外闲坐的人和一直扒着厨房门框关注内部情况的老妇人,却不由得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

两位老人,尤其是周冬的父亲,看着儿子在厨房里被指挥得团团转,

听着穆茜那一声声不容置疑的“号令”,不自觉地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们脸上的笑容依旧,

但那笑容底下,开始渗入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们传统的观念里,

厨房终究是女人的主场,男人偶尔搭把手可以,但被如此使唤,尤其是在众多亲朋面前,

似乎有些……失了颜面。矛盾终于在穆茜又一次快速切换火候指令时爆发了。“大火!

”穆茜将一盘需要猛火爆炒的四季豆倒入锅中。周冬刚添完柴。“小火!快!要糊了!

”穆茜瞥见锅边冒起一丝青烟,急忙喊道。周冬手忙脚乱地撤柴。“等等,还是中火吧,

闷一下。”穆茜看着锅里,加了半碗兑水调匀的耗油汁又道。

周冬觉得自己的耐性在这一刻彻底达到了极限,灶膛前的烟熏火燎,

门外那些看似闲聊实则关注的目光,以及穆茜那接连不断、仿佛永无止境的指令,

像一根根稻草累积起来。他猛地抬起头,瞟了一眼门外那些带着笑意的面孔,

顿时觉得脸上***辣的,一种名为“自尊”的东西被狠狠刺痛了。

他一边报复性的塞了一大把柴禾进灶膛,一边脱口而出的语气,

已不自觉地带上了烦躁和加大了嗓门:“到底大火小火?你能不能一次说完?!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明显怒意的质问,像一盆冷水,

猝不及防地浇在了正全神贯注于锅中食材的穆茜头上。她百忙之中抬起头,错愕地看向周冬。

一眼,就瞥见那双本该盛满柔情和笑意的眸子里,

此刻竟然写满了不耐与……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厌恶?穆茜瞬间怔愣在原地,

手里的锅铲停滞在半空,不明所以。锅里,食材因为高温而发出的“呲喇”声变得刺耳,

一丝丝明显的焦糊味弥漫开来,像是在为这突然凝固的气氛做着无声的注脚。

周冬过于严厉的语气,也惊动了门口的老妇人。她慌忙挤进厨房,

脸上带着焦急和安抚:“我来我来!冬啊,你怎么说话的!快出去陪你爸招呼大伯他们去,

厨房里的事儿,你本来就不懂!别在这儿添乱!”穆茜又错愕地偏头看了看老妇人,

她眯了眯眼睛。刹那间,

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手调低了音量——屋外亲朋的谈笑风生、邻里的打趣问候,

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灶膛里柴火“噼啪”的爆裂声,异常清晰地钻入她的耳膜,一下,

又一下,像是在敲打着她的心。

她的目光在周冬那写满不耐烦的脸和他母亲那看似责怪儿子、实则带着维护意味的神情之间,

审视了几个来回。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就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