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副手老马匆匆跑进后厨，把一个平板怼到我面前。屏幕上，
美食评论家江川正盛赞着“分子料理”，暗示我的传统烹饪已经过时。几乎同时，
我的妻子苏晚晴领着江川走了进来，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她当着所有厨师的面，
宣布江川将成为餐厅的“特邀创意总监”。然后，她指着我精心熬制的顶级佛跳墙，
满脸轻蔑。“太油腻了，老古董，晴宴的未来不需要这种东西。”我还没来得及发作，
岳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晚晴都跟我说了，江川大师能让餐厅更上一层楼，
你可要多跟着学学！”我挂断电话，直接打给废品回收站。“明天一早，
派辆最大的卡车过来，我有一批废铁要卖。”她不是嫌我的菜是老古董吗？
那我就先把用老古董为她换来的这一切荣誉奖杯，全卖了！我为她的餐厅拿下了米其林三星。
她却带回来一个野男人，要砸了我的饭碗。01热气蒸腾的后厨里，
我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份煨了三天的鲍鱼盛入坛中。这道佛跳墙，是今晚宴席压轴的菜。
为了它，我三天三夜没怎么合眼。副手老马一头汗地冲进来，脸色比灶台上的锅底还黑。
“谦哥，你看。”他把一个平板递到我面前。屏幕里，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
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是江川，最近风头正劲的美食评论家。“传统烹饪，工序繁复，
耗时耗力，最终呈现的，不过是一团油腻的混合物。而我们分子料理，是科学，是艺术，
看这个低温慢煮和牛，精准到秒，才能锁住每一丝纤维的汁水……”他言语间，
充满了对传统烹令的鄙夷。我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后厨的门被推开了。我的妻子，
苏晚晴，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走了进来。正是江川。她今天喷的香水，
不是我们结婚纪念日时我送她的那款晨露玫瑰。而是一种我从未闻过的，
带着侵略性的木质香调。和江川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后厨所有伙计的目光，
瞬间都聚焦在了他们紧挨着的身体上。苏晚晴却毫不在意，她清了清嗓子，
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兴奋的光彩。“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江川老师，从今天起，
他将担任我们晴宴餐厅的特邀创意总监。”创意总监？我才是晴宴的主厨。
她从未和我商量过。“晴宴需要革新，需要跟上时代的潮流。”她说着，
目光落在我面前那坛佛跳墙上，眉头立刻嫌恶地皱起。“林谦，你看你做的这些，
油腻、厚重，简直是老古董。”她声音不大，但后厨鸦雀无声，
每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我的脸上。“晴宴的未来，是属于江川老师带来的分子料理，
而不是这些过时的东西。”我胸口一股火腾地燃烧起来。这坛佛跳墙，是我们餐厅的招牌，
是为我们摘下米其林三星的功臣。现在，在她嘴里，成了“老古董”。就在这时，
我的手机响了，是岳母。我走到一旁接起，岳母兴奋的声音几乎要刺破我的耳膜。“林谦啊，
晚晴都跟我说了！那个江川大师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能请他来餐厅，是咱们晴宴的福气！
”“你别总抱着你那些老一套东西不放，多跟人家江大师学学，把餐厅搞得更上一层楼，
我们投资的钱也能更快回本嘛！”“学学？”我气得发笑。我十五岁入行，
二十五岁拿下全国青年厨师金奖，三十岁带着晴宴成为全国最年轻的米其林三星主厨。现在，
我的岳母，我的妻子，让我跟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骗子学习。挂断电话，
我胸中的怒火反而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我划开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喂，是飞马废品回收站吗？”“对，是我。”“明天早上八点，
派一辆你们最大的卡车到晴宴餐厅门口。”“我有一批东西要卖，全是奖杯奖牌。”“对，
当废铁卖。”02第二天一早，巨大的蓝色卡车准时停在了晴宴金碧辉煌的大门口，
车身上“飞马废品回收”几个大字格外刺眼。我叼着烟，指挥着两个工人，
把一件件沉甸甸的奖杯、奖牌、荣誉证书，从餐厅的荣誉墙上拆下来，毫不怜惜地往车上扔。
“哐当！”“哐当！”每一声，都像砸在苏晚晴的心上。她穿着丝绸睡袍就冲了出来，
头发散乱，脸色铁青。“林谦！你发什么疯！”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我发疯？”我吐出一口烟圈，“你带着野男人回家，砸我的饭碗，还觉得是我在发疯？
”她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立刻又被怒火取代。“什么野男人！江川老师是我们的合作伙伴！
我这是为了创新，为了餐厅的未来！”“创新？”我冷笑一声，指着那些被扔上车的奖杯，
“这些，就是用你嘴里的老古董换来的。你所谓的创新，就是把这些全都扔掉？
”“我没说要扔掉！我只是说技术交流！”她还在嘴硬。“林谦，你能不能理智一点？
不要这么幼稚！”正在这时，江川也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换上了一身浮夸的白色厨师袍，
却连袖子都懒得卷，手里还拿着一个做咖啡用的虹吸壶，装模作样。“林兄，
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他假惺惺地劝我，“时代在进步，我们要学会拥抱新时代嘛。
”我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一言不发。转身走进后厨，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口锅。
锅里是刚刚烧滚准备用来吊高汤的上等鸡汤，金黄滚烫，香气四溢。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我走到江川面前。对着他脚下的地面，猛地一泼！“哗啦——”滚烫的鸡汤瞬间在地上炸开，
蒸汽夹杂着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啊！”江川吓得怪叫一声，
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狼狈不堪地躲到苏晚晴身后。
苏晚晴下意识地伸手将他护住，两人姿态亲密得像一对被捉奸的野鸳鸯。
我指着他藏在苏晚晴身后的狼狈样子，极尽嘲讽。“这就是你的新时代？
”“一个连锅边热气都怕的废物，也配谈厨房两个字？
”所有围观的厨师伙计都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江川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的目光转向苏晚晴，眼神冷得像冰。“我再问你一遍，后厨是餐厅禁地，他一个外人，
为什么可以随意出入？”“我的菜谱，是我十多年的心血，他凭什么可以指手画脚？
”“苏晚晴，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懒得再看她，转身对着所有人宣布：“从今天起，这个厨房，我不要了。”说完，
我从怀里掏出一个陈旧的铝制饭盒打开。里面是一份简单的蛋炒饭，米粒金黄，葱花翠绿。
这是晴宴创业初期，苏晚晴经常熬夜做账，我怕她饿特地为她炒的蛋炒饭。那时候，
她最爱吃这个。我把饭盒放在她面前的台阶上。“你不是要创新吗？
”“先把这碗饭的初心找回来再说吧。”03我盯着江川，继续说道。
“一个连火候都看不懂的门外汉，拿着咖啡壶就敢自称大师。”“你所谓的分子料理，
就是把食物搞成一堆谁也看不懂的泡沫和胶体？”“这是厨艺，还是化学实验？
”江川被我戳到痛处，脸憋得通红，恼羞成怒反驳。“你懂什么！这是艺术！是未来！
像你这种守旧的老顽固，迟早要被时代淘汰！”他转向苏晚晴，语气里带着一丝煽动。
“晚晴，你告诉他，你是不是早就厌倦了他这一成不变的油腻口味？”苏晚晴的身体僵住了。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一脚踢翻了那个饭盒。“啪！
”金黄的米饭混着翠绿的葱花，洒了一地。“林谦！”她尖叫起来，声音歇斯底里，
“你闹够了没有！你在餐厅门口让我丢尽了脸！”“江川老师是我请来的贵客！
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她看向江川的眼神，充满了维护和依赖。这一刻，
我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我看着满地的狼藉，
那是我曾经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爱情。现在，被她亲手踢翻，碾在脚下。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提出了最后的选择。“今天，要么他滚，要么我走。
”苏晚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渣。“林谦，晴宴离了谁都能转，
但不能没有未来。”好一个未来。原来，我和我们共同奋斗的十年，都只是她的过去。
而江川这个认识不到两周的男人，才是她的未来。我点点头，轻声说：“好，我明白了。
”我转身，一步步走回那个我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后厨。再次出来时，我手里多了一把刀。
那是一把跟了我二十年的中式菜刀，刀身已经被磨得有些窄了，但依旧光亮如镜。
我拿出一方干净的白布，将它一层一层地仔细包好。这是我身为厨师最后的尊严。
苏晚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冲上来想拦我。“林谦，你别这样……”我猛地甩开她的手。
“别碰我。”“我嫌脏。”04我离开晴宴后，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在街对面租下了一个小小的铺面。铺面很小，只有一个灶台，几张桌子，
正对着晴宴那气派的玻璃大门。当天晚上，老马给我发来一条微信。是一张截图。
江川在他的美食家账号上，高调晒出了他和苏晚晴的合影。照片里，苏晚晴笑靥如花，
依偎在他身旁。配文：“告别油腻，拥抱新生，晴宴的味蕾革命即将开启。
”下面一堆美食博主和粉丝在摇旗呐喊，说要见证历史。对我来说，这是***裸的挑衅。
我看着那张刺眼的照片，面无表情地拨了几个电话。“喂，王哥，
我要订一批最新鲜的本地土鸡蛋。”“李老板，你那批***的东北大米，给我送两百斤过来。
”“还有张叔，你家酿的头道抽酱油，有多少我要多少。”挂了电话，我连夜打开电脑，
注册了一个商标。商标的名字很简单，就五个字：黯然销魂饭。三天后，我的小馆开业了。
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花里胡哨的宣传。我甚至连招牌都没挂，
只在门口用毛笔写了一块小木牌。“黯然销魂饭，一百元一份，售完即止。”开业这天，
对面的晴宴也锣鼓喧天。苏晚晴和江川联合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分子料理品鉴会”，
邀请了全城所有的主流媒体和美食博主。我透过油腻的窗户，
能看到江川穿着那身滑稽的白大褂，在聚光灯下口若悬河。我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
我点火，热锅，下猪油。然后，将一台大功率鼓风机对准了我的灶台，开关拧到最大。
“呼——”猛烈的风，卷着锅里爆出的极致香气，瞬间冲出了小店。
那是一种霸道无比的香味。猪油的醇厚，酱油的咸鲜，米饭的焦香，
还有蛋液被热油激发的诱人气息……它们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无法抗拒的美食风暴，
肆无忌惮地穿过马路，飘进了晴宴那开着中央空调的豪华会场。
正在滔滔不绝介绍“液氮冰淇淋”的江川，话头一滞。台下的记者和食客们，开始骚动起来。
“什么味道？好香啊！”“天哪，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是从对面飘过来的……”一个胆大的美食博主，甚至当场拿出了手机，开启了直播。
他的直播间标题简单粗暴：“对面飘来的是什么神仙味道？我快饿疯了！”瞬间，
直播间涌入了上万人。弹幕刷得飞快。“***！主播快去对面看看！”“这香味，
隔着屏幕都闻到了！”“江大师的分子料理瞬间不香了，哈哈哈哈！”会场里，
江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精心准备的那些“球化橄榄”、“芒果鱼子酱”，
此刻在所有人的嗅觉冲击下，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苏晚晴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江川气急败坏，对着保安低声吼道：“去！去把对面那个破摊子给我赶走！
”两个保安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可他们还没到我店门口，
就被一群闻香而来的食客给堵住了。“让开让开！我们要吃饭！”“排队！都给我排队！
”保安被汹涌的人潮挤得东倒西歪，别说赶我走，连我的店门都摸不到。我站在灶台后，
抄起铁锅，将一勺金黄的炒饭稳稳颠起。革命？我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降维打击。
05这是我离开后，苏晚晴第一次踏进我的地盘。她像一阵风一样冲进来，
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暴怒。“林谦！你卑鄙！”她抬手一挥，
将我灶台上的调料架整个扫落在地。瓶瓶罐罐碎了一地，褐色的酱油缓缓流淌，
像我破碎的心。排队的食客们都安静了下来，看着这一幕。
“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搅乱我的品鉴会，很好玩吗？”她指着我的鼻子质问。“下三滥？
”我轻笑一声，“你带着情夫，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的心血是‘老古董’，
那又算什么手段？高尚吗？”“我说了，我和江川老师只是合作关系！”她还在辩解。
“合作关系？”我向前一步，逼视着她的眼睛，“合作到可以随意进出我的厨房？
合作到可以否定我的一切？合作到让你不惜踢翻我给你做的最后一碗蛋炒饭？”“苏晚晴，
你是不是很享受？享受这种新欢旧爱为你对垒的优越感？”她被我说得脸色发白，嘴唇颤抖，
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我的目光，缓缓移向地上那摊黏稠的酱油。“这瓶酱油，
”我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它的配方，是我们当年为了开晴宴，
跑遍了东北和内蒙古，试了上百种黄豆，才最终定下来的。
”“它是晴宴所有卤菜、烧菜的灵魂，是所有菜的根。”我的视线重新回到她脸上，
冷得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你刚才打翻的，不是一瓶酱油。”“是你自己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