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的喧嚣还未散尽，沈微婉那句“姐姐，我帮你尝尝这道琉璃丸子”的声音刚落，我手腕一麻，手里的玉镯就脱了手。
“啪——”白瓷地面上，那只羊脂玉镯碎成了三瓣，玉屑溅到了沈微婉的裙摆上。
她下意识往后躲，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哎呀！”
她捂着嘴，声音发颤，“姐姐，你的镯子……”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盯在我脚边的碎玉上。
这镯子是母亲留的陪嫁，成色极好，平日里我都舍不得戴，今日特意换上，就是想压过沈微婉那点“亲手做的平安符”的风头。
“无妨。”
我弯腰，指尖刚碰到玉屑就被划了道血口，血珠滴在玉上，像极了雪地里开了朵红梅。
“旧物罢了，碎了就碎了。”
沈微婉却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着碎片，手指被玉边割破了也不顾，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都怪我，要不是我伸手去碰……跟你没关系。”
我按住她的手，力道不轻，“这玉镯戴了这些年，本就有了裂纹，早晚会碎。”
她猛地抬头，眼里的泪“啪嗒”掉在碎片上：“姐姐别安慰我了，我知道你心疼……要不，我把我那支银簪赔给你吧？
虽然不值钱，但也是我的心意……不必了。”
我抽回手，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一支镯子而己，怎好让妹妹赔东西。”
这时，祖母身边的张嬷嬷走过来，扫了眼地上的碎玉，又看了看我流血的手指，皱眉道：“大姑娘，快让丫鬟拿药来。
这玉碎了也好，说是‘玉碎挡灾’，许是替姑娘避了祸呢。”
沈微婉却不依不饶，捧着碎片站起来，走到祖母面前：“祖母，都是我的错，您罚我吧。”
祖母呷了口茶，眼皮都没抬：“罚什么？
一支镯子罢了。
清晏，你也别往心里去，回头让你父亲再给你寻只好的。”
我谢了祖母，正想让春桃拿药，沈微婉忽然“哎呀”一声，手里的碎片没拿稳，大半都落在了祖母的裙摆上。
其中一块尖角，正好划破了祖母的寿宴礼服。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吓得脸都白了，扑通跪在地上。
祖母这下终于抬眼了，目光在她身上停了片刻，又扫过我流血的手指，淡淡道：“起来吧，毛手毛脚的。
清晏，你带妹妹下去处理伤口，别在这儿添乱。”
我知道，祖母这是看在她“认错态度好”的份上，给了台阶。
可那礼服是江南织造局特意送来的云锦，上面绣的百寿图耗费了三个月功夫，可比我的玉镯金贵多了。
沈微婉被我拽着往外走时，还在小声哭：“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回头看了眼她被玉碎片划破的手心，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和我手指上的血混在一起，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嗯，我知道。”
我甩开她的手，声音冷得像碎玉，“但你最好记住，不是所有东西，都能靠哭来解决。”
她愣在原地，看着我走向药房的背影，眼里那点伪装的怯懦，终于彻底褪成了与年龄不符的冰冷。
